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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第1页)

u001fc“呱呱呱!”

在苍凉萧瑟的北方,一只老鸹的突然聒噪总要在树林内外搅起一波此起彼伏的回响。而这种动物无论是在汉人老叟的故事里,还是鲜卑萨满的唱祷中,均是代表着预兆的神鸟,自然也会引得正在林边与河岸间列队前行的上千士卒纷纷驻足观望——仿佛一场应许的胜利,已在树梢间发出了召唤。一些已经历过几场战阵的老兵,正举止自然地面朝着不同的方位,向各自的神祇虔诚叩拜,而另一些年轻人,则已开始情不自已地欢呼起来……外面成片的喧闹无可避免地惊动了那辆正夹在长长的兵线中,且被几个精锐甲士拱卫着的双辕马车。一双澄静而又透着机敏的大眼睛透过车厢帘布的缝隙,扫视着河岸上的一切,远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很快便厘清了状况——原来只是一阵“莫名”的声浪,并非又是哪队不知死活的蟊贼摸到了近前。这几日颠簸下来,早已见怪不怪的她面无表情地放下了门帘,略感无趣地耸了耸肩膀,缩回到并不宽敞的车厢内。而身旁另一个也只刚刚十岁上下的小女娃,却在半睡半醒间一阵嘟嘟呜呜,娇憨地对外面的吵闹发出了自己的抗议。这时,少女才露出了整日以来的第一次笑颜。

“哎呀!”

马车又压过了一个不小的泥坑,嗜睡的女娃这下终于被颠醒了,可就在她刚嘟起小嘴的当口,车厢外面竟先传进来一声痛叫。正在抚摸阿妹发髻的少女熟悉这个声音,她赶忙掀起帘布探身出去,果然是那也就比女娃大上一两岁的小郎君,正龇牙吃痛地揉着自己刚结结实实硌在大车辕架上的右腿。

“明明有大路,真想不通阿爹为何非要穿林沿水走。”男孩儿刚刚抱怨了一句,便发觉一脸尴尬的少女已经跪坐在了身后,“呀!述儿阿姊与律儿妹妹都睡醒了呀?一直在里面闷着定也不好受,是该出来透透气。”

贵族少年有着充足的理由,去与姊妹二人一同分享那遮风挡雨的车厢。然而,可能出于鲜卑男孩儿尚武的倔强,也可能掺杂着一些他们家两三代以来一直推崇的汉人之道,少年自从姊妹二人加入队伍以来,便一直与车夫二人共同坐在辕架子上,可是从未踏入过帐帘一步。

“少郎君和述娘子该是不清楚,咱们要去的大棘城刚好是在渝水的另一侧。

这水可是邪性得很,一脚深一脚浅的,没船根本过不去。将军带大家沿着岸边走,也是为了赶快寻到渡口和舟船。”

述儿知道,这答话的马夫虽然在这支鲜卑部队中效力了很长时间,但他却是个地道的汉人。而拥簇在马车四周的这支亲兵队伍中,汉人又远不止这老兵一人,队伍中甚至还包括了一对从西边远迁而来的羌人兄弟,可能与同样纷乱不休的中原地界相比,平州辽地苍劲的风雪更容易吹散深藏于族群间的误解与仇恨吧。述儿年龄不大,也还是个小女儿身,但她从前在部族里,也常偷听大人们在父亲帐中唠叨,虽说那些互称君臣兄弟的胡汉王侯们已经互相攻杀了几十年,但出身田垄、朴实无华的汉人部属,依旧是这乱世中最为可靠的存在。

述儿想到这儿,便趁着马夫回头闲聊之际,冲着他那张糙脸赞许地一笑,直惊得这四十多的汉子一愣,顶着一张滑稽的红脸嘿嘿傻乐。

车辕上刚陷入沉默,两匹快马便从马车的右侧飞驰而过,所带起的风浪和飞溅的泥团,不免勾得拉车的两匹挽马发出一阵响鼻与躁动。

“是斥候a!”眼前的情景仿佛点亮了贵族男孩儿的心绪,而跟着惊呼一并a斥候:指侦察敌情的士兵。

溢出的,还有少年郎心头的冲劲与豪迈,“大家伙一直踩着泥巴,虽是走不快,可阿爹这般安排……应也是想着方便随时探查对岸赵军的情况,或是……特意把咱们的队伍摆给对岸的斥候看,告诫贼子们,这边也有去往大棘城的援军!”

“还是德公子有见识。”述儿恰到好处地察言观色,显然使得坐在辕架子上的两个人都颇为满意。

“避让!避让!将军何在?”

马车裹在长长的队伍中刚转过了一个河湾,冠杈上飞禽的鸣叫还未来得及飘远,而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夹杂着斥候的呼喝,不知又惊走了多少藏栖在林地边缘的走兽。述儿伸着脖子眺望起蜿蜒的水道,寻觅着众人口中的将军。这支千余人队伍的统帅,亦是德公子的父亲,以及自己姊妹阿爹的故交——慕容翰大人。虽然此刻,她还不理解,为何一路上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敬重,但在辽地生活过的人都应明白,仅是这“慕容”的姓氏,便已意味着一切。

夏季的天气总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刚刚还看不到几片云朵,可眼下,竟已找不见那日头的踪影了。在长长的队伍前方不远处,一名斥候靠在林地边的石头上,抱着自己的右臂不住地呻吟,而突然间的阴暗,更是在他的脸上添了不少凄凉之感。且在一旁,他的两名同袍亦是满脸的警惕与疑惑,二人在马上横持着环首刀,四道目光聚在几步之外的一名粗壮汉子身上——那家伙正用身子护着自己手牵的一头驴子,以及驴身上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

慕容翰本来对方才的大呼小叫颇为不满,但等他自己在林地边瞄到了那三十多岁的汉子后,竟将那扰乱军心的闲杂念想径直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这汉子为何伤我士卒?”慕容翰已经在驰来的路上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本是自家斥候无礼在先,否则,此时正横刀戒备的两个莽汉恐怕早就剁了上去。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眼前的汉子不仅能单手接住斜抽的鞭子,且又仅仅借力一拉,就能将人掀下战马。可见这家伙不仅是力大无比,说不好还是正经习过武的。

“大人在上……”显然,慕容翰的故作威严起了作用,汉子支支吾吾地打起了怵,“小的只是怕那兵爷伤了两个娃儿。”

“还是个老实人。”慕容翰心中作想。他一对眸子扫视过汉子厚实的肩膀和宽大的指节,嘴上便将话头直接引向了此行的目的:“你可是个铁匠?驴背上的都是你的娃儿?”

“小的张肜。大人……说的都对。”汉子茫然地点了点头,却见那威风凛凛的将军解下了腰刀,合鞘掷了过来。他赶紧抢上一步,兜起双臂稳稳接住。

“且看看,我这刀该如何修补?”

铁匠张肜抽刀出鞘,眯缝着眼睛查找起每一处的豁口与卷刃,随后,又将刀身举在头前,迎着寥寥的阳光,细细寻觅着。直到几缕玄光映射进了眸子,汉子才略有惋惜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宝刀定是久历厮杀,只靠简单打磨,可是没甚用处了。且铸刀用的精铁也不是寻常之物,若要补缺,就须先炼料,少说也是旬月的工夫。”

慕容翰听罢,心中更是欣喜异常。他心念着幽平之地不同于中原,铜铁本就是紧俏的战略物资,优秀的匠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妙!张家兄弟可愿从军建功,随我去往大棘城,面见燕王乎?”

铁匠先是一惊,随即恐慌之色涌上眉梢。“这……非是小的推搪,若是孤身一人,定然会为大人效命。只是,这两个娃儿实在太小,眼下大棘城又要打仗,小的本打算带着他们逃回祖地……”

还没等铁匠絮叨完,慕容翰便听到不远处的马车吱吱嘎嘎,缓缓驶来。他转头望了过去,想到那车上的一对姊妹和自己的德儿,恐怕还要比汉子的两个儿郎大上几岁,以致不自觉间叹了口气,以示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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