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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的抽屉密不透风(第1页)

在爸爸的房间里,有书架,有写字台,写字台下有个小开柜,也有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曾整齐地放着他使用过的笔记本、笔、指甲刀盒、钥匙、名片盒……但爸爸生病后,我觉得他另外有一个密不透风的抽屉,那个抽屉我们进不去,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

比如爸爸走丢后,我们即使找到他,也不知他想去哪里,从来没有答案。有次清晨我接到派出所电话,爸爸一大早趁妈妈不注意,开门便走了,在附近的小区转,又找不到回家的路,被好心人送往派出所。

我急急忙忙赶去,爸爸在派出所大厅走来走去,看到我惊讶地叫:“呀,你怎么在这里。是你啊。”

我摸摸他的光脑袋,说:“爸,怎么又不乖,乱跑。”

他乖乖地跟着我去警察那里登记,销号。

我牵着他的手走在马路上。

我一边走一边问:“爸,这里你找得到不?”

“找不到。”

“你看,过了这个红绿灯,直走,再过一个红绿灯,往右拐过去,就是我们住的小区啦。”

“噢。”我知道我的话他是听不进去也记不得的,只是习惯性地讲罢了。

“你想得起你叫什么名字不?”

“呃。”

“你叫荣啊。”

“对头,是叫这个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呀?”

“呃。”

“晶晶。”

“噢,对头,晶晶。”

正值7月,父女俩牵着手走,手心都牵出了汗,还是不放手,舍不得。

回到家,妈妈正在煮爸爸喜欢的玉米,给爸爸一个,他把玉米掰成两半,看也不看就给我上面一节,颗粒饱满的大的一半。

“嗯,你吃。”

“我吃那一半。”

“不,就吃这一半,这一半好。”

爸爸不记得我的名字,可他记得要把最好的留给女儿。

还有一次是冬天,也是清晨接到警察电话,爸爸又被送到派出所。我打车十分钟赶到,爸爸竟然已经自己走了。警察也着急,看我手机上爸爸定位手表记录,显示没有走远,警察和我一起出来找,发现他就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身上的毛衣凌乱,手里提着两个布包,正手足无措地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在爸爸眼里,那几条大马路一定很宽吧,宽到每一条都看不到尽头,每一条也真长啊,长到看不见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

呼啸着奔驰而过的货车,急着上班的小轿车,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都走得那么急,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老人提着两大包东西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眼睛死死地盯着爸爸,那个绿色的环保袋多么显眼,另一个蓝色的环保袋也可笑地装得鼓鼓囊囊的,爸爸身上的衣服,远远地看去穿了很多层,他整个人也是鼓鼓的。1月的天气,他没有穿大衣,没有穿羽绒服,而是穿着一件妈妈的桃红和黑色相间的毛衣,站在冬天的街头,看起来穿着古怪而滑稽,这个人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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