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天不再说话,耶律燕文沉默依旧。世间只有强者才有权制定规则,只有胜者的话才不可违逆!
有一位见识极为广博的大侠,曾说过一句话:“宝剑有十份,五份在隐锋,四份在燕文,仅有一份落江湖。”隐锋乃是隐锋山庄,燕文自是耶律燕文!
耶律燕文一身如渊长袍,一把如渊长剑,一个如渊般深不可测的高手。可他此时的对手同样是高手,同样是叱咤江湖的高手。
如果说耶律燕文是水,那么凤九天便是火,永不熄灭的圣火。蔚渊剑朴实无华,却暗蕴杀机。流云剑华美绝伦,更锋芒毕露。他们的剑便如同他们的人,如同他们的心。两人的剑风格迥异,两人的心差异极大,可杀气却如出一辙。他们对视着,用宛如雷霆的目光对视着,目光相接,心念相击,空气中仿佛溅起无数火花。他们杀气冲天,激战一触即发,却偏偏都没有急着出手。
这世上之人不论武功多高,地位多尊贵,命都只有一条。高手对决往往只在一念,谁急着出手,谁就如同急着去送命。天下人苟且偷生尚且不及,又有谁会渴求一死呢?
一刻,两刻,三刻……他们依旧相对而视,谁都没有动手。旁观者若不懂武功,自是觉得乏味无比。可在高手眼中,他们的目光、偶尔变化的身形皆惊心动魄。龙灵雪、刘寒天、牧璇天等人的心跳似乎都要停了,就连龙行云的脸色也变了又变,不知多少次。偌大的千华山此时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嘀答!”一滴汗落在地上,惊破了寂静。凤九天的眉头紧皱,额角渗出汗水。他知道自己错了,这次真的是大错特错了。耶律燕文虽不是他生平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但二人武功却旗鼓相当。凤九天莫说三招取胜,就是三百招也不可能取胜,但他已当众夸下海口,纵然难如登天,也定要言必信,行必果。
流云剑终于刺出,这一剑宛如流虹。耶律燕文的蔚渊剑也动了,不动如渊的剑动起来便如江河。攻则侵略如火,守则稳重如山,快则疾如狂风,慢则徐如密林。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般,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凌厉绝伦。凤九天好像有些招架不及,人竟一步步向后退去。耶律燕文嘴角轻蔑地翘起,目光是那么不屑。
“凤九天,我当你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的剑势越发强劲,一阵快刺、快劈,掀起了惊天狂潮!
此时流云剑像一叶孤舟,一叶在狂风巨浪中将要倾覆的孤舟。凤九天只有继续后退,不断地向后快退。但再大的场地也有尽头,此时凤九天已退到了尽头。敌不过,退无路,凤九天已到绝境……耶律燕文的剑越来越快,快得只剩下迅捷如电的蓝光。蓝光闪动,剑气激荡,杀意直透灵魂。
“凤九天,你要败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冷,依旧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凤九天的声音变了,变得无比慌张,而且还在发抖:“我……我……居然要败了……”
“是的,你要败了!老夫要用你的人头,告祭师侄的亡魂!”
耶律燕文的剑化作一团光雾,一团变幻莫测的光雾,霸道的内力和凌厉的剑气,纵横交织于天地之间。出手极快之人,往往都是下手绝情之人,生杀不过一念,尤其是对他的仇人。光雾笼罩着凤九天,杀意笼罩着凤九天,死亡也笼罩着凤九天。
凤九天此时被剑雾逼得喘不过气,几欲窒息。他的每寸肌肤都感到了杀意,比冰更寒,比火更炙,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但凤九天不想死,不愿死,不能死,更不敢死。如果他死了,就意味着父亲的死将永远成为一个谜,就意味着凶手将永远逍遥法外,父亲永远死不瞑目,就意味着邪魔外道将猖狂横行,正义良善要惨遭涂炭。凤九天绝不允许这一切发生,永远都不会允许!
“三招,只有三招……”凤九天脑中出现无数招数,但没有一种能在三招内必胜。以现在局势,他想保住性命,似乎都成了奢望。北风突然大了,大得刮在脸上宛如刀割。凤九天的衣袖被风吹起,发出“呼呼”的声音。忽然,凤九天的眼睛亮了,亮得直照人心。
“耶律燕文,你会数数吧,别输了之后不认。”
“我会数数,不过更会杀人,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数到三!”
“好,我一定让你最后再数一遍三!”
凤九天挥手,衣袖甩出,随风鼓荡,拍向耶律燕文的长剑。这世间以衣袖为武器的大有人在,但无不刚猛凌厉,可凤九天的衣袖上偏偏全无力道,宛如轻薄的白云。
耶律燕文见势不由得笑了,笑得很是得意:“哈哈哈,我当你有何高招,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蔚渊剑没有闪避,而是直接迎向凤九天的衣袖。他出剑不快、剑上内力不多、剑势也毫不凌厉。耶律燕文没有在意,他认为这根本不必在意,不需在意。因为,铁与布相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攻自破。“哧。”凤九天的衣袖被割断,宛如挥剑斩断了“白云”。
耶律燕文连出数剑,带起一片惊雷之声。凤九天已无法后退,但不代表他不能闪避。天地间,宇宙内,绝不只有前后,当然还有上下。凤九天足尖轻点身后台基,整个人刹那间向上纵起五六丈。耶律燕文的剑太快了,快得不待凤九天落下,早已刺出数剑。但敌人在半空,任凭耶律燕文的剑再快,也只能尽数刺空。凤九天见势笑了,笑得自信,笑得从容,笑得胸有成竹。旋即他一声长啸,声音宛如凤鸣,震撼着万物众生。
凤九天俯身冲下。这一刻,天地失去光彩,日月不在皎耀。因为他的流云剑早已凝聚了天地光华、日月神威。他像一只浴火的凤凰,他手中的剑像一道流星坠落。天下除了流星外,还有什么能发出如此绚烂、璀璨的光芒?流星陨落,直坠人间,燃烧一切的黑暗与痛苦。此刻时间似乎不再前进,宇宙不再运转,刹那已成永恒。死亡是可怕的,没有人会不对死亡心存畏惧。但如流星的长剑是那么美,美得竟让人足以忘记死亡的恐惧,美得甚至让人觉得,如果不死在这样的剑下,人生是遗憾的。
耶律燕文愣住了,龙行云愣住了,所有人都彻底愣住了。这一剑是完美的,是无瑕的,是在人们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天下剑法很多,多得不可胜数,但有如此威力的却只有一种,那就是让无数高手都梦寐以求的——诛天十三剑!
流云剑落下,蔚渊剑上撩。两把宝剑剑尖相接,真气荡破长空。“咔……咔……”蔚渊剑突然发出了轻响,随即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这……这不可能纵然诛天十三剑再强,也绝不可能强到如此!”冷静的耶律燕文再也无法镇定,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淋漓。他此时没了剑,更没了胆气,下一步就要没了性命……
流云剑并没减缓下落之势,直奔耶律燕文项间,凤九天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说三招取他首级,绝不会轻易更改。
“九天,千万不要伤他性命!”龙行云大喊。
“凤少侠,求你手下留情!”永康王耶律阮也喊道。
凤九天并不理会他们,在他看来,众人的恳求动摇不了他的誓言,但他最终还是停了手,还是选择放耶律燕文一马。
他为什么会突然停手?难道真的不再履行自己的誓言?一切都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不得不停手的眼神,这个眼神与龙行云、耶律阮一样,都在期望他饶恕耶律燕文。天下能让凤九天放下剑的,或许只有这个眼神的主人——龙灵雪。
“耶律燕文,我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你……”凤九天缓缓地看向流云剑,又看向耶律燕文。
耶律燕文摇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契丹第一高手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相剑师。”
耶律阮与龙行云都想安慰一下耶律燕文,但他已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是那么萧瑟,那么凄凉,那么哀伤。
“凤九天活在世上,我耶律燕文就绝不再入江湖。”这就是曾经的契丹第一高手,留给江湖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