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仍然反拧在身后,肩头的肌肉早已撕裂,皮肤下渗出青紫凝结的血块来。
少年笔直的脊背被那力道强挟着弯曲,直到他青筋毕露的额头也贴在地上。
然而,即使被控制成这样一个伏法认罪般的屈辱姿势,楚天阔的笑声仍未断绝。
土尘在大笑中呛进他的口鼻,楚天阔一边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一边高声吟道: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
楚天阔又被丢进之前关押他的空屋子里。
灰雾像是一片暴雨前的积雨云,缓缓地贴在屋顶上盘旋。
楚天阔躺在板床上,目光直接正对这片灰雾,连头都不用抬。
他用一种深思熟虑般的语气打探道:“你刚刚说,剑气、法诀、符咒,甚至佛道金光都伤不聊你。我的剑之前从你身上劈开,感觉轻薄无物,就好似斩开一片空气。”
灰雾当然不会傻到自曝其短。
它漂浮盘旋在楚天阔上空,对楚天阔的喋喋不休冷眼旁观。
“要是普通物件都碰不到你,你的魔生中,究竟该错过多少乐趣?”
楚天阔时不时地转动一下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这片灰雾搭话。
他且言且笑,同时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就比如说,马上就要到春天了,春天是放风筝的好季节。你这形状七仰八叉、犬牙差互,外貌如此不规则,只要在尾巴上栓一条细线,天然就是个很有个性的风筝。”
“哦对了,你甚至不用放飞,就能自己往上飘……假如你身上能挂住东西,我在你尾巴上栓条细线,岂不是能在今年的放风筝大赛里屡战屡胜?”
楚天阔一边描绘着那个场景,一边在自己勾勒出的场景中笑了起来。
灰雾大概忍了又忍,直到此时终于听不下去。
它的声音雌雄莫辨,又细又冷:“你已经不停口地说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可不是嘛。”楚天阔笑道,“说的甚至有点口渴,能招待我一壶茶水喝吗?”
假如灰雾也有眼睛、能用神态表达心情,那此时此刻,它大概满脸都在盘算着,怎么让楚天阔咬断自己的舌头,再把断舌连血一起吞下去。
楚天阔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危机的降临一般,悠然笑道:
“我都已经说了两个时辰,你却还一直盘旋在上面监视我,距离不远不近……看来给你吃欢乐的感情,无法伤害到你,是吗?”
灰雾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只不过,就算你把嘴皮子说烂,我也分毫无伤,甚至还能吃上两口。”
楚天阔当场打蛇随棍上:“——哦,也就是说,你也能以快乐为食,但就只是挑食而已啊。”
挑挑眉毛,楚天阔的口吻放得亲近了些:
“不是我说,魔兄,负面情绪吃起来是什么口儿的?是甜是咸?我光是听着,就觉得带一股泔水味儿。你日日拿这些东西下酒,是不是也太委屈了一些?”
灰雾冷笑道:“那自然是你人类无法理解的美味佳肴。”
“真的吗?”楚天阔打死不信,“臭脚丫子味儿吧?”
他眼也不眨地一连报出一长串名单,每一项听着,都会让食客想把他摁死在咸菜坛子里。
“八尺大汉的汗脚味儿?狐臭患者的腋窝味儿?尸体腐烂三天三夜冒泡长蛆味儿?或者是……”
灰雾大概忍了小半盏茶时间,终于忍无可忍。
另一边,楚天阔仿佛报菜名一般,好像可以就这样无穷无止地说下去。
说到后来,他甚至还掌握了编排的心得,越说越押韵了!
忽然,楚天阔的牙齿在人为控制下,重重地磕上了舌头:“——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