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时,在胤姑娘的牵引下,曲寒川没再出丑,心中稍安。拜堂后,曲父曲煜堂跟众人打招呼让大家入席,说这程不闹洞房了。
观众又不乐意了:
“不闹洞房哪行?人不闹鬼闹!”“可惜喽!新娘子这么奔放。”“曲大人,洞房不热闹,子嗣不兴旺啊!”
“……”
曲煜堂抚着长须不接声,面上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握得很紧,几乎崩出了苍老的青筋。
旁边一身红衣的曲寒川突然跪到他面前,膝盖撞地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响亮。他的声音哽咽又颤抖,混在乱声里几乎听不见,身旁的新娘子却听的清晰。
“父亲……我辜负了您的期待……”
然后磕头,砰砰砰三下,完毕后他自行起身,脸色清清淡淡,不泄露一丝情绪。
得多委屈,才会在这种场合向长辈磕头谢罪?
人群又骚动起来。
曲煜堂盯着曲寒川发愣,回神后忙忙让刘管家引着大家入座。这婚礼来了不少达官贵人,都是素日同他交好的同僚,他们带了贺礼,得让人尽兴。
于是曲煜堂忙起来,再也没瞧一眼孤立旁边的曲寒川。
倒是新娘子,轻轻牵着他的衣袖拽了拽。
曲寒川心中一动。
“小姐,你该去房内等候。”有仆人过来提示。这毕竟是在曲府里,再肆意出格也不能丢了曲府的面子。
于是曲寒川在这世界感受到的仅有温暖也被切断。
酒席很热闹,曲寒川被引着四处敬酒,好几次差点被桌椅绊倒。
他从未如此狼狈。
从前参加好友的婚礼,曲寒川看得见,认得清。
从门口起直到三里开外的街边都是一片双喜艳红;门内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宴席上的各色菜式色泽艳丽,一看便知美味鲜香;还有镶着金边的玉箸,绘着鸳鸯戏水的玉碟……
新娘的凤冠上镶满了珍珠,遮面的玉扇上尽是丝丝缕缕的锦绣良缘;而好友更是色舞眉飞,他眼含爱意在众目睽睽中无数次偷偷贪看自己的新娘;
被人发现了,他们气色红润的笑闹,然后由衷的恭贺道喜。当时的曲寒川悄悄暗想,未来某天,自己的婚礼也定要这样庄重明艳又热闹。
确实热闹。
一片漆黑中,人群的喧嚣声传向苍穹,绕了一圈又落下来,新声和着旧声,迢迢漫漫,跟黑夜一样漫长无止境。
“吱呀”一声,兰室的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总算有了个终点。
曲寒川松下背脊,浑身酸痛。笑了一天脸都僵了。他听到屋里的喜烛灯花噼啪爆了几下,发出清脆声音,也闻到了烛火燃烧散出的暖融融的香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