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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明媚,长虹跨过高悬的白云,浅金色的柔和光束穿过依偎着的松巅像一层轻薄的鲛绡似的披覆在他们身上,带来暖煦的抚慰。
容从锦走出殿外,仰首任由阳光拂在面庞上清风掠过身侧,微阂双眸,骤然昏暗下的环境里笼罩着光的痕迹,暖色的红光透过上睑温柔映在他眼前,再睁开眼眸时恍若隔世。
“从锦,你怎么在跟兄长喝酒呀?”顾昭在他身边纠结,“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呢。”
“从锦你为什么不叫上本王?”
容从锦走了两步,步伐仿佛灌了铅似的,逐渐和白玉砖面融合在一起,越是远离御书房,他的脚步就越沉重,渐渐的胸中横亘着的一口气散尽,他步下一软,险些滚落台阶。
“别说了。”容从锦按住顾昭的手臂,低声道,“扶着我。”
“哦。”顾昭听话的闭上嘴,搀扶着容从锦沿着雕琢着玉龙的台阶缓步而下。
容从锦心中说不出的畏惧和欢喜,他不敢侧首瞧一眼身旁的顾昭,却有水痕顺着白皙的下颚滚落,滴在衣襟上沁出一片暗色。
“你怎么哭了?”顾昭不经意视线一瞥,不由得大惊,顿足问道,“兄长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容从锦走到台阶下,情绪也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仰首注视着顾昭,忽然破涕而笑低声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顾昭隐约觉得好像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摸了摸脑袋又想不明白,容从锦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放松,他眼波微一流转,顾昭不觉怔住,在他的记忆里从锦眼波流转间宛若脉脉星河流淌时溅起的细碎星光,潋滟温柔。
可游风携着茶梅的清雅香气抚过面庞,顾昭注视着他的双眸恍忽间仿若在他眸底的光彩里见到了一座小屋,点着暖橙色的烛火在夜色里充盈着宁静的气息,那是他们的家。
顾昭心底刹那间暖融融的,两人并肩走到朱红抄手游廊后,顾昭先一步穿过垂花门转头扶着他不知想起什么道:“本王进宫时看到琼花开得繁盛。”像是浮光锦上的一片片云,想让他躺上去打个滚。
“王爷从御花园过来?”容从锦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嗯。”顾昭用力点头,他在御花园里瞥见一丛琼花不禁想起躺在花枝下,洁白的纤薄花瓣遮挡着阳光,柔和的光束渗漏下来的模样。
顾昭很努力的又想了一遍珍藏在心底。他记性不大好,不常见的人或事有一段时间就忘记了,但这件事他是不想忘记的,从锦那么好,怎么能忘了他呢。
”王爷。”小太监赶上来,气喘吁吁的行礼道,“陛下让您过去。”
顾昭不太情愿,他接到王妃就准备出宫了,容从锦认出这个娃娃脸的白净小太监是进忠身边的,笑道,“王爷去吧,臣先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然后我们一同出宫如何?”
“那你要等本王哦。”太子在顾昭这还是有一席之地的,顾昭注视着他认真道。
”嗯。“容从锦颔首。
”就在朱雀门等着。”顾昭强调道。
容从锦含笑点头,望着顾昭挺拔身影跟着小太监走了两步,顾昭忽然转过身,又脚步轻快的一溜小跑回到他身边,修长干净的手指在他额角发丝上轻捋而过,摘下一片不知在何处沾上的碧绿嫩叶,给他理了下发丝道,“不要怕,本王陪着从锦。”
容从锦微微一怔,然而顾昭语罢,面庞臊红起来,羞答答的催促小太监快走,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容从锦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起左手抚过鬓角发丝,立在空无一人的竹影幽径上不由自主的扬起唇角,像是有淙淙流泉抚过心间带着泠冽的微甜。
他从不将情爱视为人生头一等要事,锦上添花当然好,但永远找不到彼此相爱的人也不重要,家族亲眷,满门荣辱他身上背负的已经太多了,他没有多余的心力也从不试图去寻求所爱,顾昭对他不一样的感情他愿意相信顾昭是爱着他的,但他永远也不会去问你是依赖我,还是爱着我?即使顾昭和他的兄长们一样,是个才智兼备的皇子,他也不会去问顾昭这个问题。
许多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若他不是定远侯公子,顾昭也不是皇子,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相识。
顾昭却能跳脱出这个身份的禁锢,像在雍州顾昭不顾自身安危的来照顾他时,他能感觉到顾昭不再是一个皇子,他是自己触手可及的爱人。
他本想对这情爱浅尝辄止,却情不自禁的沉沦。
竹叶摩挲间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一曲柔和的琴曲,空气中仿佛都流露着植物的清芬,容从注视顾昭离去的方向少顷,转身往长春宫的方向行去。
*
顾昭兜了个圈又被叫回书房,不禁有些郁闷,更令他紧张的是这书房从前就是先帝时常训斥他的地方,每次进来都没什么好事,绕过屏风,四周略显昏暗,雕游龙红烛的烛光透过八角琉璃宫灯灿然流转,明亮之余竟给书房也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新帝登基不久,一切布置如旧,顾昭看见熟悉的山水画卷、紫檀书桌连桌面上的一方蝉型澄泥砚摆放的位置都分毫未变,顾昭还没走到书房中间,心底就已先怯了三分。
顾晟抬首,见一位身形挺拔优美的公子踱步进来,若琼林玉树、谢庭兰玉,转盼间一室之内明光朗朗,他不开口时当真颇有几分皇室气度,顾晟心念电转,一时间竟忘记了准备叮嘱他什么,兵乱时疾他被留在边关分身乏术,也没办法管着顾昭,竟让他跑到雍州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他如今想来不禁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