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怔愣间,薛景衍整个人如同玉山倾颓倒了下去,嘴角下巴腥红一片。意识昏沉间,仿佛置身烈火中煎熬,薛景衍觉得痛,却不知痛在何处竟会这般难熬。
云冀又换了冷水浸的帕子继续敷在薛景衍滚烫的额头上,半天过去,薛景衍仍旧高烧不退眼眶通红,昏沉间难受地辗转呢喃。
无咎在一旁忧心忡忡,云冀阴郁着眉眼一言不发,只默默握着薛景衍的手,后者却无意识间拧着眉头抽离。
外头由远及近一阵喧嚣,却在门前沉寂下来。
云冀回头,见是薛景洹屏退众人走了进来,他轻轻摆手,让云冀和无咎免了行礼。
薛景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静静看向床榻上自己病容憔悴的弟弟,许久才开口让云冀等人都出去,自己在床沿上坐下来,微微蹙起了眉。
“阿离……”薛景衍梦中不安地喊,眼睫处凝结着晶莹的泪珠,“不要死……”
薛景洹用绢帕轻轻擦拭掉他的眼泪。
“从未见过就好了。”薛景洹喃喃道。
薛景衍清醒已经是第二日了,高烧过后,身体虚乏无力,疲倦感挥之不去。薛景洹撑着额头在一旁小憩,他睡的不熟,薛景衍一动便醒了过来。
“皇兄?”薛景衍声音干涩喑哑,他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被薛景洹扶住。
“你要顾惜身体,”薛景洹端给他一盏茶,沉声道,“昨日多凶险。”
薛景衍低首垂眸,“兄长,”他喊,“你让我去乌苏吧,”他哽咽道,“他为我受了许多委屈苦痛……如今故去了,他的——尸身,我也是要的。”
“前朝争议、史书工笔,我都不在意,王权富贵也不重要,兄长——我只想到他身边去……”
话说至此,薛景衍已然压抑不住哭腔,“我只想回他身边去……”
薛景洹僵直着身体不置可否,他的胞弟挣扎着跪倒在他面前,哭声压抑,脊背颤抖。
谁又比谁更痛一些。薛景洹的目光落在自己绣着云龙暗纹的衣袍上,忽然有些羡慕薛景衍,羡慕他明目张胆地述说爱意,羡慕他此时不必掩藏的痛苦折磨。
这是他自己身为帝王,永世之不可得。
“谢经年他,已经死了呀……”薛景洹声音极沉,他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薛景衍的脊背。
那个出尘艳绝的人,随着冰雪消融了。
也好,他在心里想,让他去做天上月,去做山川雪,最好回到高高云端,不可见,不可攀。
既然自己爱而不得又不可夺,那就谁也别想与他缱绻温软人间。
他安抚着痛哭的薛景衍,眼睛里目光涣散沉寂,嘴角却极浅的弯了弯,我是如此的丑陋呀,他想,不,九五至尊,朕心即天意。
第47章
正月十四凌晨时分,被暗中围守许久的崇王府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两个人影在朦胧的天色里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寂静的长街上回荡的马蹄声愈来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