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华渊打断严先生,“我与诸位说句实话,我前一阵子捐赠钱财修葺六渡街,是冲着骆掌柜去的,我意欲讨好她,才做了这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笑的事儿,如果娶不到她,我看……那笔钱,我就不捐了,我要收回,这六渡街……我修好的路,是不是也有资格拆掉?”
这话叫众人愕然,严先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二公子,你捐赠的钱财已经用于宣传了,而这街,好好的路拆掉像什么话?”
“可我是商人不是圣人啊。”他眉宇间略带愁绪,“我总不能人财两空,既然钱都已经用了,那你们现在凑齐了还我,路不拆也行,修路的钱也还我,你们不还我去找李大人要,反正当初修路也是以你们纸鸢行业的名义做的,怕是李大人仍得找你们要。”
“二公子你也太……”严先生蹙眉,他第一次见到捐赠的钱财还往回要的。
而陈华渊秉着打一巴掌给个糖的态度,语气又温和了下来:“与穆寒筝有婚约的是我,从中作梗的是岳澜,他二人对潍远县有功,而我亦有恩,他们的功劳是对自己有益的,顺带着照拂了你们而已,可我的捐赠对自己没半点好处,我为你们,更为她,你们道他二人两情相悦,却不知我也一往情深,怎的,就因为我之前鲜少回来,没怎么出现在你们面前,我的情意就是错吗?”
他似乎要把自己给骗到了,见这些人不再做声,便知这番话有用,“动之以情”用完了,再来“胁迫”一下,想来就差不多了。
他刻意轻描淡写道:“我需要你们的赞成,我希望你们能够站到我的角度,来祝福我,若不然,我伤心离开此地,亦会先将我付出的全部收回,诸位好生想一想吧。”
话已说完,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开。
这一众没人愿意把捐赠的钱再吐出来,自然也不可能替长清斋把聘礼还了,他们面面相觑却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沉寂须臾,直到那八字胡喊道:“哎,他说的对啊,此事本来就是他有理,咱们不论亲疏远近,应该站在有理的一方不是?”
“对对对,我们只看道理。”众人纷纷找到了台阶下,也心安理得起来。
陈华渊没走远,他还站在外厅出口处,倚门回望,笑了一笑。
这才往外走,走了几步刚好碰见李牧延,他行了礼后,从容不迫放方才声情并茂的话再说了一遍,又道:“大人,我实在不想来做个恶人,可此事……我本是委屈的啊,不知大人是否会赞同我?”
他“野心”过大想从李牧延这儿也得到些认同,然而李牧延冷冷看他,只道:“可你并没有对她一往情深,这里,就已经错了,本官不会认同。”
他怔了怔,想说那你莫非要来阻止,然抬眼一看,李牧延已离去,他想了一想,自己手握聘礼,县令也阻止不得,不足为惧,便在背后做了个恭送的姿势,不与他多论。
有他在协会这番话,一夕之间,艺人们口风转了方向,他们表示强烈反对岳澜和骆长清走在一起,周遭百姓们不明白事情经过,最容易受影响,经过这些添油加醋的相传,
很快,所有人都认为是岳澜坏人姻缘,伤风败俗了。
到这一步,他们便觉得该管了,于是堵门的有,叫骂的有,还有喊着要把人浸猪笼,直闹得长清斋又关了几天门,协会里的事情也耽误了不少,这时有人反应过来,百姓们似乎弄错了重点,他们不是要去辱骂那二人,而是该撮合陈家这边啊。
若不然,到头来,即便把那两人拆散了,恶名也已经传出去了,势必会影响潍远县的生意。
在这即将崩坏的风头,陈华渊当众上演了一场真情告白,他在那围的满是人的长清斋门前声泪俱下的表示请大家放过他的未婚妻,如此,百姓们纷纷为他打抱不平,而他很快得了深情大度的好名声,大家也自然转了方向,纷纷担起了红娘的责任,每天来长清斋登门,似乎骆长清不嫁,就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儿。
骆长清与岳澜无意在乎这些声音,可到底体会了举步维艰的境地,每每出门总有些冷嘲热讽,还有无聊人编了曲子任由孩童满大街传唱。
“说书人碰上过石板,讲一段趣事正当闲,诸君听了且莫妄言,这故事名叫奔黄泉,那女匪勾上庄稼汉,把官司闹到公堂上,野蛮人哪管痴心郎,糊里糊涂下了黄泉,绝代戏子本是少年,红帐里不做新郎官,衙门前三拜无人理,可笑双双赴了黄泉,纸鸢它不飞清空上,近水楼台也得月难,自古尊卑何人敢忘,不记训诫黄泉不远。”
短短几日,曲子传了大街小巷,顾掌柜坐在长清斋内端着瓷杯叹息:“编这曲子的人何其险恶,什么奔黄泉,这是咒你们呢。”
两人淡然笑道:“我们自不会理会。”
“是,不必理会,我还就不信了,好端端的两个人能叫一些闲言碎语给逼死了,那个……莫离与贺郎的死是意外,他们自己太看不开也是一个原因,王晓红和胡阿素……你看,胡阿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顾掌柜吹着杯中浮叶摇摇头,“说起来,王晓红死的怪惨的,亏胡阿素看得开,你们也要一样,把心放宽,只要有这条命在,就总有云开见日的时候……”
他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高喊了一句:“听说了吗,乌衣寨的女匪,胡阿素死了。”
“咚”的一下,顾掌柜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