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几乎不怎么晃动,就仿佛只是在陆地上的一个宫殿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比起黄府上的素净,这龙舟要显得华贵得多,也让柳美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仿佛自己身处于几个月之前的深宫之中,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无宠,她所住的小轩阁阴冷得仿佛冬日雪水洗过的一样。
而现在,即使是三月春日,皇上却还是怕乍暖还寒,赐了她些银丝碳,就怕她在清晨、傍晚时分,江风一吹坏了身子。
银丝碳很暖和,暖和得她都忘了自己上一个冬天是怎么过过来的了。
说是梳妆打扮,柳美人也没有怎么描眉画唇,只是衣饰上一如往日的清新淡雅,妆容也并不华丽,只是仅仅的点了脂粉提了提气色罢了。
柳美人知道,丽昭仪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人。
只是,她万万不知道的是,等到她上了含光阁,由丽昭仪身边的宫女领进内室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个人与丽昭仪同坐茶桌之前。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容貌昳丽,妆容妩媚俏丽,柳眉弯弯,眼波潋滟,衣着服饰上也甚是华贵。
她很是悠闲,半卧在一旁,像是醉酒,却又非常的清醒,很是矛盾,大齐从来都是以端庄为美,可是她这点肆意,这点矛盾,非但没有半点丑态,反而从骨子里都是美的,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都是一骨难以言喻的特殊魅力,让人不由得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柳美人只敢打量一眼,便随即垂下了头,她知道,也许太子殿下就是这样被吸引的。
能与丽昭仪同桌喝茶的女人,整个龙舟上除了德妃,除了那传说中的余昭训,柳美人找不出第三个人来了。
柳美人见过的德妃,眼前的人并非德妃那上了年纪的容貌,所以,这个人,便是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殿下为了她不惜给太子妃梁殷没脸的余昭训了。
太子的宠妾,即是柳美人是皇帝的女人,按身份来说,还勉强算是余昭训的长辈,但是就算给柳美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余昭训面前拿乔。
认真说起来,就算是丽昭仪、德妃,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都得给余昭训几分颜面,这柳美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便是柳美人?”令人意外的是,余昭训很年轻,她的声音却有些低沉,像是上了年纪一般,有股美酒的醇香,听在人的耳朵里,就算是圣人,也酥了骨头。
“妾美人柳氏叩见昭仪娘娘,昭训娘娘。”柳美人心下一凛,连忙行万福请安。
一个昭仪,一个昭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呢。
师尧还没有说话,余慧心却笑了,她品了口师尧专门为她泡的茶,茶水没过她的唇瓣,顺着喉咙润湿了肺腑。
茶清神,余慧心却没有清醒的意思,她放下了茶杯,示意师尧再来一杯,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嗤笑,“你的眼光变差了。”
说的是柳美人,意思却显得耐人寻味。
她觉得这位柳美人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眉宇气质,都十分的相似,相似到余慧心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某件事。
师尧又给她倒了杯茶水,半点不理这个口不择言的人,叫了柳美人起,又赐了绣墩之后,这才理会余慧心,“昭训到本宫这儿来,讨的是茶水喝,而非酒,昭训莫又以为自己喝醉了才是。”
“是极,是极,是臣妾失态了。”余慧心这才仿佛反应过来一样,由着师尧提醒,甚至端端正正的坐了起来,认认真真的给柳美人赔了不是。
双手作揖,广袖垂地,上绣鸾凤于飞,仿若东宫最华丽的一幅壁画,“臣妾失仪,望美人小主恕罪。”
柳美人哪有这个胆子敢结结实实的接下余昭训的这个赔罪礼?
好不容易才坐下,连绣墩都没有坐热乎的她,又站了起来,连忙弯腰回礼,“昭训娘娘严重了,妾愧不敢当。”
要余慧心性子端和起来,估计连太子殿下自己都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赔礼也不过是看在师尧的面子上做做样子罢了,腰还没有弯下去,她便站了起来,柳腰纤细,却也挺拔,像棵松柏,又像青竹,口中却也说着客套话,“既是如此,柳美人不介意便好。”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师尧施礼道,“臣妾忽然想起,今儿个中午还要陪太子殿下一同用膳,就不在这久留了,臣妾告退。”
这话说的干脆,甚至连师尧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才到这儿不久的柳美人了,看这模样,柳美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才“赶走”了刚才还和丽昭仪言笑晏晏的余昭训。而余昭训最后的这句话更是让柳美人心下一沉。
余慧心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身旁的丫鬟为她掀起了含光阁内室的轻纱珠帘,余慧心却并没有急着出去,只是淡淡的道,“娘娘,还望您相信臣妾的话,您要记得,臣妾始终初心如一。”
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