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北门外五里,金军大营。
军帐之内的完颜斜也眉头紧锁面色铁青,俨然一副怒从心头起的冷酷模样,想到两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唐钎面前夸下今日正午登上广陵城头的海口,内心之中又多了一层羞愤欲死。
主帅缄口不言,帐下站着的一众下属就更不敢说话了,众人甚至连抬头感受氛围的勇气都没有,一时间,整个军帐陷入了大气都不敢喘的寂静之中。
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亲卫撩开帐帘行至完颜斜也对面,正打算汇报刚刚统计得来的战损数字,略微迟疑了一下,脸色很是难看的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见对方如此犹豫完颜斜也的心便是猛地一沉,不过出战失利已然成为了既定事实,即便再怎么不情愿,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完颜斜也的双拳紧握,强忍住身子的轻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说。”
亲卫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下了头,回报的声音显得很是沉重:“此番攻打广陵城,各方阵战死者两千一百六十三人,受伤者三千六百余人,其中重伤者一千四百余人,此外还有尚未归营者六百七十余人。各级将领一百二十六人。”
听到这一长串的数字,在场的将领们全都稍稍松了口气,刚刚的战场可谓硝烟四起波澜壮阔,面对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局面,不足一成的战损,大元帅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带着威严扫了一眼全场,完颜斜也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
表面上看来,这不到五千人的战损的确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可这帮没脑子的蠢货难道不会进行一次简单的两相比较吗?
己方的减员超过了五千,可对方付出了什么?除了一些投掷出来的炸药与铁钉铁片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损失,三万大军,就这么一直挨炸,甚至没有一个士卒能够接近对方的护城河。
换言之,只要对方做足了准备,他们完全只需要站在城楼之上朝下面投掷这种可以在瞬间取人性命的布包,便可以将自己的大军消灭殆尽。
难怪唐钎敢如此与自己对话,原来手中竟然掌握着如此利器,只要龟缩在城中不出来,自己似乎还真没有什么破城良策。
“既然已经见识过了敌军的厉害,那就各抒己见吧,大宋的新帝赵构就在长江对岸,我等有着绝对的优势,若是就这么一直被拦在江北,让另外两路军抢占了先机,咱们东路军的脸可就丢尽了。”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该来的问题这不就还是来了么。
若是遇上宋军常规的的殊死抵抗,他们自然可以拿出攻城的办法,可对方现在扔出来的火器根本是他们见所未见的东西,单单只是刚刚过去的那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已经将不少部族的勇士们吓破了胆,这时候全军士气不振,这时候就算拿出了什么应对方针,效果只怕也是事倍功半吧。
完颜斜也的问题抛出来,瞬间让军帐之内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的同时低下了头,完全没有敢与大元帅对视的意思。
“平日里你等不都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勇士吗?如今这是怎么了?只是因为这一次知己不知彼,便被唐钎那小贼唬住了?一群无能之辈,简直愧对你们体内流淌着的先辈英勇的鲜血。”
寂静之中,一名将领朝着完颜斜也拱了拱手:“我等是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只管听从大元帅的将令,大元帅让我等往东,我等便绝不会往西,要我们上阵杀敌绝对不会有二话,可让我们这些有勇无谋之辈进献破城良策,实在是有些为难。”
“兀统领此话有理,广陵城里扔出来的武器我等委实没见过,不过纵然对方的火器犀利,我等也断无退缩的道理,但凭大元帅吩咐,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在场所有将领的表态,完颜斜也一声冷笑,抛出的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这里,眼前这些人还真是不堪重用的莽夫。
不过这的确也怪不了旁人,谁让自己太过托大,总以为广陵只是一座南方小城,想要攻占根本就不会费什么吹灰之力,是以并未携带谋士呢。
“今日观战,本帅也认为唐钎的武器的确厉害,不过却还是有破绽,那便是布包爆炸的范围并不是很大,之所以能够将我军打退,出其不意是原因之一,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军的排兵布阵太过严密。”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将领全都露出了一副醍醐灌顶如梦方醒的神情。
元帅与将领之间果然有着天渊之别,他们这些人只是看出了对方火器的厉害,却完全没有在如此混乱的战局之中还能看出这些关键要素的能力。
“那如果我军将兵力全部分散,宋军的新式武器就完全没有了优势,只要有一段城墙被我军攻破,广陵城便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了。”
在最初指定攻城计划时,完颜斜也的打算是在城北与唐钎一决生死,这才集中了三万兵力,原以为可以一举攻上城头,没曾想却成了自己兵败的关键因素。
“既然不能集中一点发起攻击,那就分散兵力同时进攻四座城门,本帅就不信唐钎在每一段城墙之上都布置了重兵。”
不过其他三座城楼也的确是易守难攻,最容易突破的地方还是北城门,完颜斜也还是需要仔细斟酌,研究出一个完美的军力分配方案才行。
“集合一万五千人马攻打西城门,借以分散唐钎的注意力,至于北门这边,将战线拉到最长,由东向西,整条城墙都是我军的进攻点。双线作战,势必会令敌军自乱阵脚。”
“各位回营之后,先行安抚全军将士,明日一战,必定能够拿下广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