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从袖子中拿了一小锭银块,大约是七、八钱的样子,递过去,“老丈,讨口水喝,不会很麻烦。”
那位老头儿居然很是有风骨,不被这些黄白之物收买,“我这也是为了饭碗不能丢,我家中还有婆姨指望我。”
——婆姨?
赵毓听着,脸上没表情,耳朵尖微微挺了一下。
崔珩则笑着,将那小银子收了起来,“既然老丈这么说,我们就到别处讨水喝。老丈,您这个农庄看着挺好,就是破旧一些,以后好好打理,蔬果粮食都有了。再从前面的镐水挖条沟,把水引进庄子里面,弄个鱼塘,连春夏的河鲜都有了。”
赵毓听崔珩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扫了扫周围。
“……!!”
此时,四周的墙壁上,慢慢围上来身穿黑色劲装的御林军,手中是硬|弩,已经拉开了机关,利箭对准内里。
韦睿也来了。
他一手张弓,一手冲着赵毓微微摆了一下,使用的是军中的手势,表示,——一切就位。
赵毓把想内心的震惊完全压下去,再听崔珩,还在滔滔不绝,“……,镐川之水流了这么多年,里面的鱼鳖虾蟹多的很,还有菱角,我是冉庄人,那里有一条镐水的支流,直接冲成一个大水坑,就是白洋淀。我们白洋淀的菱角莲子和太湖的比比,一点不差。老丈是哪里人?”
“我?”那个老头儿连忙说,“我就是土生土长的直隶人。”
“哦。”崔珩又问,“老丈可喜欢四处游历?”
“这不干活到处溜达都是有钱人喜欢做的事。”老头儿连忙摇头,“我们这些人,不要说攒出盘缠,就是一天不做工就没饭吃,哪里能四处游历?”
崔珩,“哦,真可惜。”
他的声音没有半分可惜的意思,突然,他抬手做成手刀,一下子砍在老头儿的脑后,直接把人坎晕,瘫倒在门槛的烂木条上。
“婆姨,……,这可不是直隶土话。”崔珩笑了笑,直接踢开门,“说话尾音都是一口米黄子和手抓羊肉的味,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直隶人,骗鬼啊?”
此时韦睿从廊檐上跳下,“侯爷,赵将军。末将有密旨,我们至此一应行动听从侯爷命令。”
崔珩连忙说,“有劳。”
不过,他还是稍微有些意外,“怎么,你们认识啊?”他见赵毓没话,一直看着他,又说,“你别用那两个眼睛珠子瞪着我,我说过,这事儿太大,我担不起,你也担不起。走吧,看看里面究竟是啥勾当?”
现在这个时令,是一年当中最荒芜的季节。土地中没有任何需要收获的东西,也暂时不到种麦子的时间。所以,此时农庄中没有杂人,只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御林军兵士们一下子把人都给扣住,顷刻之间,更显得这里静寂,他们如入无人之境。
——难道,来错了?
院落后面就是山。山路崎岖,异常难走,却又是藤攀葛绕,柏翠松青。半山上还有一个小院,只有三间依靠山体开凿出来的屋子,或者说窑洞,正中一间香气缭绕。崔珩踢开门,发现这是一间经堂。
不同一般的经堂,这里地下没有蒲团,而是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幅图,——画中是一个被一团白雾和白色的绸布包裹着看不清楚脸、也看不太清楚身子的人,呃,或者是神。这幅画看上去却极其名贵:神像的衣服褶子都是用黄金融水加了石脂水一点一点描画而出,并且,虽然崔珩看不清楚神像的脸,可是它身上的珠宝玉串却全部使用真正的宝石进行镶嵌。
崔珩没见过这个,“这是,……,何方妖孽?”
赵毓仔细看着这幅神像,“弥兰陀教的唯一主神,白沙。”
崔珩,“看样子,跪拜它的人很有钱啊!”——这样一幅画,顶他这个王侯一年的俸禄。想到这里,崔珩头一次觉得自己穷困潦倒。
赵毓摇头,“不是。大部分信徒很贫苦,不然也不会如此笃信弥兰陀教那些老祭师说的什么苦今生修来世的话了。这幅神像,整个西疆大约也只有这一张而已。”
赵毓想,他已经知道,原本在屋子中的人是谁。
“……”崔珩不信神佛,连同他对一切不曾存活在世间,而只存活在人们脑袋中,或者各种墙壁纸张绢帛上的各种神像佛像不屑一顾。“我看香还燃着,这里的人肯定刚走不久。”崔珩用手势命令韦睿他们,“搜!”
前后无人,韦睿他们却打开了一条密道。
赵毓忽然问崔珩,“最后给你消息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