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酒吧里也变得嘈杂起来,我看到“青葱”的弟弟抬了一下头,接着继续看着脚尖,摇头晃脑起来。服务生送来了我要的啤酒,琴聪要的柠檬苏打,这时,琴聪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插画社的编辑。”然后就离开了。主持人也就在这个时候走上台:
“昨晚,三个乐队的轮流演唱,大家看得过瘾么?”
台下的观众喊着“过瘾”。
“今晚,这三支乐队将继续为大家演出,有请第一个上场的‘飞翔者’。”
原来,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支摇滚乐队就叫“飞翔者”,主唱仍旧顶着睡醒后没打理的爆炸头,唱功真的是烂到家了,居然还有在演唱结束后送花、下台后找他签名的观众。我回头看了看,发现青葱的弟弟呆呆的看着舞台,头一点一点地,好像刚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薛琴聪跑了过来,兴奋地问我:“《Youarebeautiful》演唱了么?”
“没有呢,你怎么这么高兴?”
“插画被采纳了,一张三百,五张一千五呢。啊,上场了!小杰,小杰,快听,你喜欢的歌!”她把表弟的耳机摘下来,这时,舞台上站着一个留着干练平头的男生,个子在一米七五以上,穿着简单的海蓝色长袖衬衫,袖子挽在胳膊肘的位置。他抱着吉他,身后的乐队在音乐过门的时候并没有采用和声伴奏,只有等男生唱到“shewaswithanotherman”的时候,才加入了电子合声器。我隐约听到了身旁跟着哼哼的声音,虽然没有歌词,但全部在调上。
是小杰在唱歌。
男生没有刻意模仿JamesBlunt,而是用非常纯净简单的嗓音来唱这首歌。
“这乐队叫什么名字?”我问琴聪。
“我真的不记得了,一会儿演出完,你就知道了。”
灯和光影之中帅气的大男生在歌曲的结尾又将开头的歌词重复了一遍:“Mylifeisbrilliant,mylifeispure——”。这两句他是清唱的。
台下的掌声持续不断,大家一边鼓掌一边高喊着。
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再也没有平静下来,呼喊声变成了一颗石头堵在了我的嗓子眼里,它让我发不出声,观众们高喊的是——Baseline!
Baseline,Baseline,Baseline…
整齐划一,振奋人心,震得我浑身颤抖。
不知什么时候,琴聪和表弟小杰已经离开了座位,他俩出现在舞台的旁边,我看到那个主唱正在给琴聪签名,她跟主唱说了些什么,主唱弯下腰拥抱了小杰,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后,他让身后的乐队成员送给小杰一张唱片。琴聪回到座位上,小杰盯着手里的唱片,估计在想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要了那个主唱的联系方式了么?”
“怎么?大作家也对那个主唱感兴趣?”
“他唱得非常不错,但是,我有事情需要了解,你有么?”
“他留了QQ给我,我跟他说我认识动画公司的人,说不定哪天动画片上映了,可以请他唱片尾曲,他就留了这个给我。”
我用手机记录下了那串号码。
“是要写小说用么?不会是要用QQ号码作案吧?”
“嘿,有可能啊!”
(4)
我把从薛琴聪那里要来联系方式的事告诉了Baseline主唱,了解了我的来意后,他将包里的一张CD送给我,作为见面礼。因为我没有准备见面礼,一时尴尬,答应之后送他一本有我签名的小说。
Baseline的主唱是一个英俊的男生,高中刚刚毕业。本以为他是一个毕业之后就不会继续上学的孩子,没想到已经考取了S省的音乐学院。见到我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身清爽的打扮,翠绿色的衬衣没有别的装饰,却让他的周身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乐队为什么叫Baseline么?那是因为七个音符哆来咪法嗦拉西是以哆为基准线的,无论低音区还是高音区无非是以这七个音符为基础,即使是降半音也没有超脱它们七个的管制。而Baseline的含义就是从这第一个音符出发,创造出优美音乐的意思。所有的事情都有它起步的那一瞬间,开始都会很艰难。我们从六岁就开始玩音乐了,父母和家人都觉得我们是随便玩玩,不会当真,后来学业加重了,还遭到过他们的反对。
“影响最深的人么?说实话,皇后乐队啊,老鹰乐队啊,还有中国的崔健,不过这些对我们真的没有多大影响,虽然他们都是前辈,可我们真的不想被冠以模仿的头衔,我们只懂得玩我们自己的音乐。乐队这条路很难走,后辈总会被拿来和前辈进行比较。要说有影响,我到现在还记得一个和我们共同学音乐的孩子,不知现在他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看了看眼前的礼物,这张CD的名字叫做《时光的旅程》,纯白色的封面上只有一把速写的木吉他,扉页上签着“虎子与baseline”的艺术字体。虎子是他的艺名。
“那个孩子么?之所以对我影响巨大是因为和我们一起学习乐器演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自己解谱了,他比我们的年龄都小。虽然老师说那孩子不会走就想跑,可还是很成功地弹出了像《橄榄树》这样的曲子,而且加入了一个小和弦。后来,就不知去向了。他被老师说没天赋,可认真练习的劲让我们这些年龄稍大的孩子望而生畏。”
我询问了那个努力练习曲子的孩子还有什么特点,他告诉我,那个孩子抱吉他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大多数弹吉他的人都是右手握住琴柄,用左手弹奏,可那个孩子却是用右手弹奏的。还有一点很特别,就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背着吉他。一起走在街上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扭头看他,投来赞赏的目光,因为那孩子的个头比一把吉他高不了多少,为了不让吉他碰到地面,不得不一直将吉他的背带往上拽一拽。
“你还记得那个教你吉他的老师的联系方式么?”
“有啊,我们乐队发行这张唱片之后,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了我的老师。要不是他,我想我可能真的会放弃了对音乐的追求。只是那位老师不住在我们市,而且之后就再也没就见过他的面。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到现在都不使用手机,我只能打他的座机号。”说完,他在我递给他的小本子上留下了那位老师的电话号码。
C市的街道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小吃铺子,我看到一群妹子正蹲在小摊边吃臭豆腐。对于我这种从来不吃街边摊的人来说,那种美食我是无福消受了,可是看着她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居然分泌出口水,于是我也尝了一下,刚咬了一口,就觉得辣得不行。不过被这夜市的气氛所感染,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要了两瓶扎啤,开怀地吃起来。
我挥汗如雨,却吃得倍儿爽,旁边的几个彪形大汉已经大汗淋漓,光个膀子继续点了口味虾。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那个像隐士般的老师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告诉了我地址。幸好这次远行我早有准备,带来了家乡的一些特产以及我新出版的小说。空手而来有些不好。
找了很久,我才发现眼前的建筑物是个仓库,卷帘门半拉着,里面隐约传来各种乐器混杂在一起的演奏声。我从门下面的空当钻进去,才发现演奏乐曲的是十来个小孩子,他们大多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初中生年龄,有的敲架子鼓,有的弹电子琴,有的吹小号,俨然一个小乐队。由于我的出现,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动,看着我这个擅自闯入的陌生人。而拿着指挥棒的男人七十多岁,他就是我要找的老师。角落里有个和老师年龄不相上下的女性,我猜想她可能是老师的妻子。此刻她正在织毛衣,灵巧的双手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变得笨拙。
老师用指挥棒敲了敲乐谱架,举起双手,乐队又开始跟着他的指挥演奏《友谊地久天长》,这些孩子的熟练程度让我吃惊,大概练了两遍以后,孩子们陆续离开了。
“老师,我是来自S市的范青木,是您曾经的一名学生介绍我来的。多有打搅,这点礼物请您务必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