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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成私心里当然是不愿让他们跟着的,可是,他如今的性命,已不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命,就算贵为天子,在安保这件事上,也并不全由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此时此刻,韩少成想象中两人独处爬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像柳舜卿带了一支野外小分队,而他本人则是其中一名可有可无的队员。
脚下的山路极窄,许多地方又险又峻,仅容一人通过。路两侧随处都是被杂草掩盖的沟壑、陷坑,有时候一脚踩下去,就有松动的石块扑簌簌滚落山崖。南方山里的植被要比中原茂密许多,视线被遮挡,去路被藤蔓、荆棘拦住更是常有的事。
柳舜卿的采药之路,远比韩少成想象中还要艰难许多。
想到过去三年多,柳舜卿要时常独自一个人踏上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独自一个人应对所有艰难险阻,韩少成只觉得心脏深处有难言的绞痛。
他毕竟不是从小在山野间成长起来的山民木二毛,他是花团锦簇而生、被人娇宠着长大的侯门小少爷啊!到底花了多少力气、吃了多少苦头,他才能在这片山野间步履轻快、行走如风?
柳舜卿熟悉路途,但到底比不过韩少成和他的手下武功高强,他们紧跟在他左右,手脚麻利包揽了今天所有开路的活儿。
遇到荆棘横生,有人帮他第一时间铲除;遇到巨石拦路,有人立刻从旁另辟蹊径。
可惜,柳舜卿并没有感觉到几许轻松,他只觉得这趟采药之旅,既不自由,也不自在。
韩少成倒也不多话,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努力观察他采的各种药材,然后自作主张采一些形貌相似的放进他的竹篓里。暗卫们也如法炮制,殷勤备至。
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帮他干活。
于是,柳舜卿今天一多半的功夫都用来把这几个新手采错的杂草择出去。
他对韩少成没什么好声气,但对好心帮忙的暗卫却始终拉不下那个脸。人家采了杂草回来,他不光要细心挑出来,还要耐心跟人解释杂草跟药草之间的细微差别。
不一会儿,安安静静采药六人组画风突变。几个黑衣人争先恐后挤到柳舜卿身边,一会儿你说:“柳公子,您帮我看看,这根对不对?”
一会儿他说:“柳公子,我找到一棵巨大棵的,应该没错儿吧?”
一会儿又跑来一位满脸疑惑的:“柳公子,这两颗看着好像啊,到底哪棵是药哪棵是草?”
平日里狂拽酷炫的暗卫们秒变好奇宝宝,瞬间从这场采药活动中找到了无穷乐趣。
韩少成倒是不问,他只静静从旁观察,从侍卫们的教训中吸取经验。
日头偏西的时候,柳舜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看看稀稀拉拉只覆盖了筐底薄薄一层的草药,只觉身心俱疲。
韩少成把自己身上的水壶递到他面前,柳舜卿淡淡瞥了一眼,绕开他,一声不吭走去旁边的溪水边,洗了手,用掌心掬起一捧清水,将脸埋了进去。
喝了水,洗了脸,柳舜卿感觉烦闷的心绪稍稍有所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