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我猛灌一杯苦酒,意气难平,“谁说人的命运由天定?我就偏偏不信命,别人的看法都不值一提,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算。若天命不公,就和它斗到底!”
十年流放贬谪后,我与好友柳宗元同时被召还长安。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桃花开得灿若云霓。我约上柳宗元,一同前往玄都观赏花。
想到十年来受到的委屈和不公,想到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我愤然提笔,写下一首《玄都观桃花》: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我实在没料到,尽管过了十年,朝中仍然有人对我视若仇雠。
这人,名叫武元衡。
永贞革新那阵,队长王叔文欣赏武元衡的才能,想拉他进队,武元衡却坚决不入队。队长很生气,下一秒就使计让武元衡罢职。武元衡心生怨恨,总想找机会报仇。
这首诗,恰是借口。
武元衡觐见宪宗皇帝(李纯)时,直截了当表明来意:“刘禹锡身为戴罪之人,不思陛下宽恕之恩,反而在玄都观大放厥词,将咱们满朝君臣统统说成是他走后栽培的桃花,叛逆之心昭然若揭。”
宪宗虽然对永贞革新团队的成员从来没有好感,却仍有些犹豫:“朕刚把刘禹锡等人召还京城,若仅凭此诗将其治罪,有损我仁德形象。”
武元衡誓将整人进行到底,继续爆料:“皇上,刘禹锡这伙人被贬十年,始终不思悔改。您可能还不知道,此人在《华佗论》一文中,将王叔文比成华佗,将您比成曹操——不知好歹、枉杀恩人的曹操!”
宪宗怒了:“这个失了智的贼子,贬黜十年,看来心里还是没数!”
三
很快,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
“命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
我直接傻了。
播州地处黔北,只有五百户,极度荒凉,属于大唐疆域内条件最差的州县之一。
可旨意说得很清楚:刘禹锡卖弄文采,讽刺圣明,罚当其罪!
我一度认为,自己的从政生涯,基本到此结束了。
众叛亲离之际,挚友柳宗元却敢于出手搭救,温暖了我的心。
他找到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裴度,感慨万千地说:“梦得家有老母,若赴播州,必将生死离别。我等无法尽忠,切不可再失孝。我父母皆逝,了无牵挂,甘愿以柳州换播州,让梦得去柳州,我去播州。”
裴度很感动,主动向宪宗请奏。宪宗沉吟片刻,点头应允:“柳宗元虽是罪人,亦知孝义,值得嘉奖,让他仍去柳州任职。念在刘禹锡老母在堂,免去播州任职,改为连州刺史。”
我得知柳宗元舍身相助后,忍不住泪流满面:“子厚,感谢你。”
柳宗元深情一笑:“别客气,我们是朋友!”
临别之际,我与柳宗元喝得酩酊大醉。
想到此后天各一方,也许将无缘相逢,柳宗元与我依依不舍,互留诗文。
柳宗元写了首《重别梦得》:
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岐路忽西东。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心有光明,何惧黑暗!梦得,他日告老还乡,我愿与你为邻,再论诗文!
我写了首《重答柳柳州》:
弱冠同怀长者忧,临歧回想尽悠悠。
耦耕若便遗身老,黄发相看万事休。
子厚,你我相知相识二十年,情深义重。相信你我老去之时,必能重聚一堂,同看万事沉浮!
可惜,我与挚友的约定没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