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巡南郡王扯上了关系,又是莫家的孩子,她怎么能逃脱一劫,活下来的?”
这也是萧缜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当时的局面,就算是他在局中,也很难跳脱出圈,大概率也是成为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了。
“是郭具霞救得。”
萧老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确,如果是郭具霞的思维跟能力,又是早了几年,京中也有相识认识的人手,带走一个小姑娘,也的确不在话下。
至于后面的盘查,那是监牢官员应该操心的事,怎么填补这个窟窿,却不干郭具霞的事了。
但是,还是说不通啊。
“母亲,”萧缜有些难以理解的是,“郭具霞为什么要救一个莫家的女儿?”
“是啊,他为什么会救出来一个莫家的女儿呢。”
萧老夫人这话说的颇为意味深长,脸上是深刻的疲惫与造化弄人的无奈。
“那时候的濡儿夫人……应该是叫莫濡儿,作为伴读,跟巡南郡王的女儿关系十分要好,直到在监狱里,也在被关押前提出交换了衣服,让她代为受刑。毕竟,一个郡王的女儿,她父亲又被划为了谋逆主犯之一,她的下场多半十分的不好过。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善心之举,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她活命的契机。”
萧缜似乎明白了,他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给自己也添置了一杯茶水,十分复杂的开口。
“因为换了衣裳,所以郭具霞把莫濡儿,当做是巡南郡王的女儿,带出了天牢,结果没想到的是,竟然救错了人,真正的郡王女儿,仍旧在天牢里?”
萧老夫人闭上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而且仅此一次偷偷救人的举动,天牢的看管更加严格,再想复刻一次,已经是难如登天,再无可能……郭具霞毕竟在长公主府生长长大,作为秦都郡主儿时的玩伴,同巡南郡王的关系也算是熟稔,那时候,秦都郡主还没有子嗣,在萧家虽然也颇为受到迫害,但到底还没有性命之舆,但是巡南郡王作为被严加看管的人犯,的确救不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救他的女儿,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还救错了人。”
听完这个前因后果,对于濡儿夫人怎么跟郭具霞相识的,也算是有了理解,
对于他们之间的摩擦和往事,那些暂且不提,更重要的一环是,
“那这跟我们萧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莫濡儿,一心一意都想要找我们萧家的麻烦?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她是受害者,难道我们萧家,就不是了吗?!”
萧缜声若洪钟,言辞义正,原本有些愤怒的心情,被他们悲惨的往事压制了几分,却又在想起萧家如今零零落落的样子时候,蒸腾上来。
萧老夫人的目光没有接着跟他对视,反而移开,落到随意的空地上,显得惆怅。
“多少也算是有些关系吧。那时候莫家来找我求助过,我虽然已经成了萧家勉强能说得上话的人,但到底都是泥菩萨过河,也已经自身难保,若是真对莫家施以援手,我不确定萧家是否还能挺过难关……听说,濡儿夫人的母亲,正是死在那段时候。我……”
萧缜看着老夫人一时间说不下去,竟然带了些哽咽的模样,一下子也有些心头堵塞,
原本就是当权者不仁不义,恐惧功高震主,又畏惧皇权更迭,对权利的疯狂,才导致了当初的血腥惨案,可是,
这对他们这样同为受害者的家族,又何其无辜呢?
“站在莫濡儿的角度来想一想,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虽然算是救错了人,抢了巡南郡王女儿的一线生机,原本心中就已经够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寻回家中,却发现也已经衰败门庭,唯一能说得上话,求的了情的亲人,将她门外,不肯施以援手。家族一朝覆灭,她作为遗落的血脉,自然不肯再回去束手就擒,应当便是那个时候,同郭具霞待在了一起吧。”
老夫人这些年,除了掌握萧家上下,这些当年隐秘的桩桩件件,也是在短时间之内,靠着东拼西凑的线索,理清楚了大致的原貌,
只是讲述出来多少有些伤害情谊,也损伤一直以来维持的情绪。
老夫人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流露出痛心跟惋惜的神色,她有些呢喃似的开口,
“也许……也许我当初真的应该施以援手的呢,也许,我稍微帮帮忙,濡儿的母亲就不会死……也许,”
萧老夫人竟然罕见的漏出了一丝的无措,看着一边脸色平静如同深湖的萧缜,竟然带上了些迷茫的开口。
“缜儿,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这个“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一个大家族里碰面的机会总归是有的,虽然和她母亲没有直接的血缘亲情,但是从小就有交集的情况下,老夫人也只是个人心都是肉长的存在,不会真的,完全不顾血脉亲情啊。
萧缜听着老夫人几乎有些哀怨的声音,他的心里也不算好过,
一个原本算得上远房表妹的亲戚,就因为当初的旧事,搞得倒戈相向,不死不休,
明明可以坐下来静下心喝茶聊天的关系,如今却闹到难以挽回的地步,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他原本只是想钓出所有想对萧家不利的人,却没想到,背后的隐情竟然牵扯如此之深,对于这样可怜可恨的人,萧缜也难得的,迟钝了片刻。
“所以,母亲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知道那个濡儿夫人的真实身份,这才一直装病没有出面,我还以为,是您想全权交给我处理,原来,只是面对不了旧情么。”
萧缜的话有些冷硬,却让老夫人抿了抿唇,她摇了摇头。
“孰轻孰重我分得清,的确是想让你自己经历这场磨炼,郭具霞这个人……他的性格我熟悉,濡儿夫人也许失去了理智,但他一定是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