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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益洞(第2页)

这个山居初夜是怎么过来的?记得前半夜有点怕,两次起来检查门窗是否结实,关严实了没有。打开应急灯和手电筒把窑洞各个角落照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伤害性的虫子或藏有其他动物的洞穴,这才放心地躺下了。第二波恐惧是面对突然到来的寂静,到子夜时分,睡意迟迟不来,眼睛在黑暗中不停地搜寻,突然觉得耳聪目明,耳朵舒展出最佳听力,却捕捉不到任何声音。在一种铺天盖地的寂静的拥抱中,心跳声显得格外有力,节奏格外鲜明。再后来,就在这寂静里酣然入睡了。高亦健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想着一件什么快乐的可笑的事情,想着想着就那么带着笑进入睡眠状态,一觉睡到自然醒。

高亦健是被一阵斑鸠的叫声唤醒的。咕咕——咕咕——咕咕,悦耳清朗,没有争执,没有激动和兴奋,像是一对年纪不小的夫妻鸟平平淡淡“说闲话”。高亦健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感到双目润泽清爽,意识也开始转动了。目之所及是黄中泛黑的土窑顶,从小窗和门缝里挤进来的晨光在报时:清晨了。此刻,高亦健才真正醒过来:哦,昨晚是独自在南山窑洞过的夜,这是自己山居的第一个夜晚!山居生活就这样开始啦!

钻出窑洞,站在院子里望望天,应该是七八点。手机在衣兜里,但不想看,时间这个东西凭感觉最好。一只体形肥硕的斑鸠在开着白花的山楂树上跳跃着,对着树下草丛中的另一只斑鸠咕咕叫着,原来是这二位叫早啊!它们的叫声引来了几只红嘴相思鸟和白眶鸦雀在窑梁上的灌木树枝上时飞时落,啁啾之声不绝于耳。

在厦房的柴火灶上做了第一顿早饭。烧水下面条,在门口揪了一把荠荠菜、一撮花椒芽,再打一个荷包蛋,最后放一勺带来的岐山肉臊子,一大碗异香扑鼻的清汤臊子面就做成了!吃货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辜负“美味”二字。

一寸寸打量着自己的领地,高亦健笑自心来。忘了从哪看来的一句话浮上心头:孤独貌似孤独,当你真正孤独时,整个大自然都成了你的伴侣。高亦健发现野蒿丛中长着一丛丛株秆肥硕枝叶茂盛的植物,掐一枝感觉一下,毛茸茸的枝叶嫩嫩的。高亦健知道,这是野苋菜,清炒炝拌都非常可口。再往栅栏边上,一片灰灰菜、荠荠菜也正鲜嫩着。靠近土崖的坎边上有几棵香椿树,树枝尖上长出一朵朵两三寸长胖嘟嘟、浅紫红的香椿芽,高亦健随手揪一芽,香椿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这一段时间的菜肴不成问题了,原本就知道南山里一年四季都有吃的,但不出院子就有这么多美味,还是让高亦健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今天要做的大事就是把附近了解清楚,看看到哪里取水最为方便,然后把那糊满泥巴的水瓮洗出来,带来的两桶矿泉水支持不了多久。

找到水源之后,从沟底提了两桶水上来,看了看水瓮里的泥土和杂物之后,高亦健放弃了清洗水瓮的想法——提一次水上下坡需要十五分钟,要想洗净这个水瓮至少得提五六次水,代价太大了。

以后每次上山时带两桶纯净水,饮用、做饭绰绰有余,再下沟底提两桶水洗漱、洗菜足够了,洗澡、洗衣服这方面的事就集中到回城后再搞吧。

用过午餐,高亦健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当初把山居之处选在这里,除了离三公近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沿峪沟往深处攀缘十里山道就是南坡铁木岭的落云谷,那里有一条水流丰沛的落云溪,长年累月轰然作响流个不停,溪水彼岸有一幢构建宏伟的石木结构的大屋,那是如真法师的修堂。

高亦健听三公讲过,如真法师是南山里颇有名望的高僧,有很多居士追随,各寺庙做法事也要请他。高亦健曾从法师的法堂前经过,但没敢进去。法师不是在做功课,就是和外地云游的僧人谈经说法,贸然打扰是不合时宜的。

找到三公刚好一年了,这一年里到三公的茅棚去过很多次,和三公已经是无话不谈,对传统中医的了解不断深入,也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素材,第一部描写民间中医的长篇小说《橐龠》已经出版,第二部在写作中,还会有第三部、第四部。但高亦健心里清楚,之前那种走马观花式的来来去去是不行的。要想真正了解南山,必须把自己融入南山;要想了解三公这个人,跟他学习弄明白中医基本的医理、药理,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共处。三公为高亦健打开了一扇窗,这扇窗不仅通向中医王国,还通向南山深处,通向《空谷幽兰》里描写的那个神秘世界。在三公这里重逢杨小蝉、罗素灵,高亦健感受到了中医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南山的力量。可以预见,如真法师将引领高亦健进入南山的神秘王国,为高亦健开启隐修世界的大门,而这一切都源自中医,是中医给高亦健带来了机缘。

南山是个神秘的世界,当你融进去之后常常会有神奇的“遇见”。

去年冬季小雪前的一天,高亦健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去看望三公,上午10点多赶到臭椿坪,刚走进三公的院子,迎面看见一个和尚从三公屋子走出来,见到高亦健后合掌致意,然后擦肩而过。高亦健回礼后呆望着和尚的背影。这个和尚似有五十多岁,着青灰僧袍,气宇轩昂,面容清癯,步履矫健,和颜悦色,目光亲和睿智,擦身而过时高亦健感觉到一种力量。

这个和尚来臭椿坪是找三公看病吗?高亦健一进屋就急忙问道:“师父,那个和尚是哪个寺庙的?是来找您看病的吗?”

三公望着高亦健笑道:“怎么,你也想当和尚?”

高亦健说:“当和尚我是不够格了,但一直想了解他们那个世界,了解他们的生活,我觉得传统中医的很多东西与那个世界很近。”

三公赞赏地瞅着高亦健:“好呀,你开始琢磨‘道’的层面了。刚才那个和尚是如真法师,住在落云溪,离这儿不远,也就十多里路吧。他在南山弘法已经快十年了,追随他的居士很多。你想了解的话可以去落云溪,出臭椿坪垭口翻两道山梁就到了。”

“他来找您是看病吗?”

“看病算不上,一块儿聊聊他用的药。”

“我看他挺健壮的样子,怎会也有病?用什么药啊?”

“胃病,挺严重的胃病,他当年出家就是因为这个病。不过这几年好多了,只是偶尔发作,疼起来也没那么凶。”

“师父,给我讲讲如真法师的故事吧,他为什么出家,为什么一个人修行?”

三公讲述了如真法师因病患离开家乡,到南方出家多年后,又回到南山苦修弘法的经历。那时起,高亦健就记住了落云溪这个地方,记住了如真法师。过后不久,高亦健按照三公讲的路线去寻找如真法师的法堂,爬山翻梁走了两个多小时,找到了落云溪,老远就看到两沟交会的山梁上,有一座挺大的砖墙石柱大瓦屋,独独一个宅院坐落在两道山梁的怀抱里。院子头有两棵树很醒目,挺拔茂盛,冠如华盖;院子尾几畦菜地绵延至山坡;院子坎下方溪水流淌,两侧植被茂密,屋后是渐次起伏的山峦。真是一处好地方啊!高亦健心里正琢磨这里是不是如真法师的法堂呢,忽然听见悠扬的伴有佛家音乐的诵经声传来,看来是法堂前后的树上、院栅栏上都安装了喇叭,整道梁都被梵音萦绕着,形成了一座圣洁的岛屿……

那天,高亦健在落云溪旁站立了很久,远远地望着如真法师的法堂,梵音和溪水一同缓缓地流入心田。法师的修行生活是极有规律的,诵经、行香、出坡等都是按时辰进行,尽管是一个人的修行也丝毫不懈怠。有时诵经,有时打坐,有僧人来访则于两个蒲团上相对而坐,谈经论法。如真法师做这些的时候,心志专一虔诚,动作徐缓安详。中午时分,如真法师身着便衣出坡,像个普通山人一样,步履矫健地沿山道走向山谷深处。

两次在法堂前观望了很久,始终没有跨过落云溪去叩开院子的柴门,高亦健觉得自己不能冒失地前去打扰,要在适当的时候去叩开那道柴门……

现在,是时候了。

2

第一周,高亦健在窑洞住了四个夜晚。两天去臭椿坪,另外两天都是往落云溪方向走山。两次走到如真法师的法堂前,都是默默地观望一阵,后又默默地离开,法师有僧人来访,不宜打扰。

初步的住山体验让高亦健感觉很好。以后呢,完全可以这样延续下去,每周在山上住个三四天,去三公那儿待一两天,如真法师方便的时候再去看看法师弘法的过程,其余时间山谷间走一走,夜间做笔记、写小说。两桶纯净水可以保证几天内饮用、做饭和简单的洗漱,回到城里再沐浴、洗衣,没有什么生活上的不便。带的电瓶足以给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充电台灯和应急灯保证照明绰绰有余。回城的几天里,会会朋友,打理卫生,充电加油,准备山上的生活给养。这种山上山下的生活从容有趣,充实而愉悦。

第二周过得也很顺利,把门前一小块菜地翻土耘细,准备种几株西红柿和几行茄子、豆角。种了菜就得浇水,这样就可以把下沟提水当作一门功课坚持下去。周四上午正准备下山回城,司马宁打来电话:“高作家现在是山中高人,忘记朋友们了吧?几个礼拜没见面也没有音信。”

高亦健赶紧赔不是:“没有没有,哪能呢!刚安顿好住处。”

“现在是在山上还是在城里?”

“正要下山回城,明天去学校看望老兄。”

“不要下山了,逸群和吴唯马上到我这儿,准备一起山看你。吴唯可是专门请了假,人家一个要当秘书长的,连政府工作也暂且放下了。”

“好,好,我就恭候各位了!”

两个来小时的工夫,司马宁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坡下的山道上。远远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高亦健站在路口挥手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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