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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荣盛惨败(第1页)

七月初郑德昌被连续两个月没有下过一丝雨的天气折磨得吃不好,睡不香。种种异样,让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祥之感,于是他天天催促德轩加紧收购毛茶,同时清理打扫准备好两处茶仓,准备入库汉中大米和稻谷。雨荷见了就劝他说:“你是东家,得有定力。现在才是啥时候嘛,你能指望季清这么快把米运回来?”德昌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着急嘛,看着这干旱了两个月的天,要是再这么下去,秋粮莫指望了,而且汉江也会断流,你就是想用船运,都没有办法。”说话间,德轩急匆匆进了门,激动地说:“船队回来了,在任河嘴码头,全是汉中大米。听船老大说,这次多亏汉中苗老爷从中周旋,才没有耽误时间。”德昌一听高兴地击掌问:“回来了几船?”德轩说:“十八条全回来了,一万多担大米。”德昌心情愉悦地安排道:“好,你负责调运十条大船的米到瓦房卸货,昼夜不停。卸完大米,立即装茶,务必三天后起运。任河嘴的我去负责,也是三天后起程。将现有的三百担茶再运往兰州和襄阳。其他随后再说。”德轩问:“不让船队歇息几日吗?”德昌说:“今年不同往年,抢抓时间要紧。

给船老大把事情讲清楚,多给点辛苦费。”德轩不明白东家为何要这么急,只顾去落实,便匆匆地出了门。

三天后,十八条船又装满了三百担茶,分头运往襄阳、汉中的时候,银九月才得到消息,她对魏管家说:“天汉茶庄现在才开始运茶,而我们的三千担早已到了泾阳。”魏管家说:“他自己的船队运往襄阳的,可能也有五百担。”银九月得意地说:“八百担,那他还差得多啊,这个季节了,该收的毛茶都卖完了,他到哪去收?他不求我,就只有赔钱了。”魏管家说:“少东家,我还听说,这次天汉茶庄返回的船,运回的全是米,按现在的行情看,没啥赚头呀,他不会这么糊涂吧,是不是又在打啥馊主意?”银九月思考了下说:“他那么猴精,看我们做了霸盘,只好运米来填补亏空,可米有啥利润?到时,他就等着哭吧。”第二天银九月正抱着儿子银海林逗乐嬉戏的时候,魏管家一头大汗地冲进院子,禀告说:“少东家,出事了。”九月镇静道:“你喘口气慢慢说,天塌不了。”魏管家说:“我们租不到船了,船帮里的几十条船全被郑德昌包租到了年底。”银九月把孩子递给丫鬟带走后,半天才骂出一句话来:“这个龟儿子,他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见我做了霸盘,他就从船上来断我的后路。”魏管家问:“少东家,就凭我们自己的十几条船,运到年底也运不完,你看这咋办?”银九月说:“迅速从外地调船,兴安、流水、石泉、汉阳,能租来的全租来。”魏管家说:“从外地找船,运费不但得涨,还耽误时间,你看要不要去和他商量下。”银九月大声吼道:“商量个屁呀,他手上的船都不够用,他能借给我?”

魏管家通过四处派人高价寻找了二十来条船,因为茶叶易占仓房,只装了一千多担茶,还有三千多担无法起运。按规定时间,所有的货九月底前要全部运到丹江龙驹寨码头交货。

直到八月底,贾学正组织的船队紧赶慢赶,才回来再次运走了一千多担毛茶,余下一千多担实在没办法了。这个时候,郑家从汉中返回的船队,又是满船大米卸货入仓。加之从襄阳返回的船队运送的湖北大米,天汉茶庄计划运出的毛茶和运回的大米五万担、稻谷五万担全部进仓。

眼看天汉茶庄的船队准备再次起程去购买大米,银九月不得不放下自尊,带着魏管家来求郑德昌。一番客套过后,德昌说:“银老板,我让魏管家给你带的话,带到没有?”魏管家半天才明白过来,看了一眼银九月说:“东家,我,我忙忘了。”德昌说:“那就是你魏管家的错了,我说‘忍气饶人祸自消’带给银老板,你竟然忘了,这一忘,不就把银老板逼得走投无路了嘛。身为管家,误己事小,可欺主事大啊。”魏管家唯唯诺诺道:“是是是,郑老板教训的是。”银九月也急忙装作不知情,显得十分无辜的模样把魏管家数落一番,才笑着说:“郑老板,那都是误会,这管家不会办事,冲撞了郑老板,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德昌客气地制止道:“不必客气,我只是提醒银老板,人用错了会败家的。既然你们来找我,那就直说吧。”银九月就把借船的事和转售毛茶的事一起说了。德昌豪爽地说:“你们收茶也不易,我也只要五百担茶,按市价给你们付款,船帮姚家的船队你们去和姚老爷子协调好后,你们全部接过去运茶,我就不再包租了,也不收你们的转包费。三天后给你们交船,五百担茶送入瓦房店茶仓。银老板你看可好?”银九月松了一口气说:“多谢郑东家支持,三天后,我准时让人把茶运过来。”德昌望着走出去的银九月的背影大声提醒道:“银老板,你要抓紧时间哦!天老爷不会等人的。”

魏管家接收了姚家船队,立马让伙计们装了五百担,又过了两天到了河街中码头又装了三百担,才连夜顺水起运。余下的三百担只好等下一批船回来再继续运走。

让银九月寒心的是,八月中旬,这批运茶船才赶回来,魏管家组织人准备连夜装船的时候,船老大说,四个月滴雨未下,很多河道干枯,船已经无法行驶,一旦装货,船就得搁浅。魏管家傻眼了,看着堆放在码头沙洲上的茶袋,一筹莫展,满脸绝望。

百年不遇的大旱来了。自五月开始,一直无雨,苕苗枯死,苞谷焦黄,江河进入了枯水季,无法通航。连续高温天气让河道干枯,运输毛茶的路彻底断绝了。

傍晚,暑热依旧,沙洲上几百担麻布茶包,远远望去,如一个个柴垛。银九月和魏管家提着灯笼,心情糟糕地在码头上转悠,看着眼前的茶包发呆。她知道即使现在发运,也已经误了约期,向来遵守承诺的银家就要栽在汉江沙滩上了。就在这时,一股突然卷起的江风,将银九月和管家手中的灯笼吹翻,蜡烛烧着了灯笼,火星四溅,飞进了茶包。风助火势,火借风力,一时间堆放在码头江滩上的几百担茶包燃起了大火,把江滩映得通红。在茶庄闲着无事的郑德昌听见伙计们大声议论,走出院子一看,只见江滩上火光冲天,黑云滚滚,好像发生了火灾。他急忙对德轩说:“快派人出去查访一下,是不是哪家失火了。”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德轩回来对他说:“银家堆放在沙洲上的茶包失火了。”德昌吃惊地问:“失火了?赶快救火啊!”德轩说:“河道干枯,哪有水救?我听人说,江风吹翻了灯笼,把茶包引燃了。”德昌说:“她太大意了嘛!”

几百担茶失火的消息传到荣盛茶行的时候,银鸿坤正在院子喝茶。他哀号了一声,便口喷黑血,一头栽倒在地,直挺挺躺在地上。银鸿坤被家人抬回床时,他的眼睛才睁开来,目光游离着寻找银九月,他愤怒的面容使银九月心中一阵紧张,她的神色显得郁郁寡欢。

银老爷病卧在床,床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茶包失火的打击,已让银老爷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各部位的控制,口水顺着嘴角流着。贾学正与银九月一同站立在床旁。突然,老爷子眼睛盯着银九月和贾学正,滚出两行泪。他瘪着嘴,用疲惫又沙哑的声音说:“我银家祖上开始做茶,一步一步熬到眼下这份家业,实属不易。你要把荣盛管好,千万莫乱折腾了,绝不能让祖宗失望。”银九月不知如何回答,只一个劲点头。老爷子继续提醒说:“你们要明白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晓得自己技不如人,趁早把脑袋缩起来,少惹事比啥都强。”魏管家替九月回复道:“老爷放心,吃一次亏,少东家明白多了。”老爷子叹息地对魏管家诉苦道:“等伤了元气再明白就晚了。想主事的就让她主事,想做会长的也让做了会长,你们还想玩啥?本指望圆了房有了儿子能安下心来,反让你们给搅成啥了!银家要完十有八九得完在你们手上,你们掂量着吧!”老夫人说:“吃了亏,捡了乖,以后会谨慎的。”老爷子说:“莫把我当个死人来欺哄,我还清醒着呢。”九月说:“爹,你就好生养病,在家等着看我咋收拾他。”老爷子说:“莫说大话了,你哪是人家的对手,还准备收拾人家?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如果可以不择手段,我们还跟他斗啥霸盘?”贾学正替银九月赔着不是:“爹说得是。”银老爷对银九月继续教训道:“你做了几年的东家就没明白这个道理,做生意不能意气用事置人于死地。你们谋划做霸盘没把人家整死,却把自己整背气。咱们是商人,要用商人的办法,商人要把名声和信誉放在首位。用些鸡鸣狗盗的办法,你就是斗垮了郑家,荣盛又会咋样?名声扫地!这内幕一旦在生意场上传开,谁还跟你做生意啊?谁还敢?”银九月满眼的泪水,愧疚道:“爹,爹教训的是。只是这次输给天汉,我们颜面何在?”银老爷不悦地提醒道:“你是做生意还是和人家斗面子呀?一心只想着赢的人就真的能赢到最后吗?要想赢就先要学会善败,败而不耻,败而不伤,才真能笑到最后。我们不就是败在只想赢不善败上吗?”

魏管家这时也靠在床沿上,银鸿坤目光转向他强打精神说:“老四,假若我走了,你们一定要协助九月管好银家产业,不然,荣盛就完了!九月心大,做事冲动,过于自尊,少了稳重内敛,千万要多提醒,不能让她随性啊!”说到此,他挣扎着把头侧向站在房门口的贾学正说:“学正,我有话要对你说。”贾学正忙走到床边俯身道:“爹,你只管吩咐,学正定当铭记在心。”银鸿坤喘息着说:“学正,你为了茶行受了委屈,可我还得把九月托付给你,你要多担待。人在商海,身不由己,何况她是女流之辈,付出比男人多,都是为了银家,有她在,荣盛还能活下来。你一定要谦让她,教育好海林,毕竟一半还是姓贾呀!”贾学正眼睛一湿,泪珠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抓住老爷冰凉的手说:“爹,您放心,学正只要有口气,就要把九月和海林照顾好!”

大旱天气是紫阳百年未遇的一次天灾,直到冬月底,连续六个月都没下过一次透墒雨,溪水干涸,江河断流,百年老树枯萎,夏粮歉收八成,秋粮绝产,茶农赖以生存的茶丛也枯死了四成。饥荒大作,乞讨的饥民从十月份开始就逐日增加,并形成了一溜溜携儿带女的人流,涌入县城。

九月底,郑德昌就预感到了异样。按照正常年份,这个时节应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可依然是热风扑面,他对茶庄的人说:“不祥之年,怕是老天要收人了,这日子得早做打算啊。”

茶楼已经没有茶客来了,原来热闹的场面不在。商会的一些茶商面对这样的鬼天气也毫无办法,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常管家说:“再这样下去,莫说务庄稼了,恐怕连喝水都成问题。”常管家说得没错,因为天旱,七月中旬,紫阳城里就开始缺水。原本河街边的滔滔汉江,为河街人挑水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涨水时,只需站在吊脚楼上,用系着绳子的木桶,扔入水中,再往上一拎,水就进了屋子;枯水季节,人们挑着木桶顺着台阶直伸江边,一步一坎,挑水自然也很方便。可是现在,很多人家一早起来,就先到汉江边踩过半里路的鹅卵石沙洲到江心里挑水,现在汉江水也快干涸了,泥沙龟裂,山野扬灰,走在沙洲里,脚步带起的沙土都能淹没脚背。

于是,原来几个以挑水赚钱的水夫就不够了,源源不断的人加入水夫这个行列,十人二十人地增长,挑水大军似乎要挑断江水一样,成为别具一格的风景。

郑德轩看着东家,问:“老爷,季清带信说汉中的情况如何?”德昌说:“汉中今年也是大旱,富有粮仓之称的汉中水稻也大幅减产。大米和稻谷价格已经开始涨了。”常管家说:“大清连续赔款几年,刚开始不摊派了,可天灾又至。在多灾多难之际,商家的命运更难把握了。”德昌说:“今年夏秋两季,庄稼已没收成,再这样下去,百姓的苦日子又要来了。”郑德轩说:“饥荒之年,粮食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有了粮食还好说,没有粮食,一切全是无稽之谈。所以,咱们应该早在粮食问题上想办法才对。”

大家对灾年议论纷纷,很快关注点就集中到了粮食方面。饥荒之年,对当地人来说,只有保命的粮食才是头等大事。听着大伙的议论,郑德昌说:“今年以来,连续干旱,庄稼歉收,人心惶惶。大家说得没错,我们春季安排运回大米,开始是为了弥补茶叶的损失,现在看来误打误撞,反而让我们应对灾荒掌握了先机和主动。预计到年底,粮食会成为最紧俏的物资。紧随其后就是粮价飞涨。对此,大家有啥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常管家说:“县城粮食交易除了官府的常平仓,其他主要集中在河街一带,宋家、冯家、赖家等大粮行几乎垄断了任河、权河、汝河、洞河流域和县城附近的粮食生意。我听说这几家老板抽的抽赌的赌,根本没有心思做粮食买卖。风调雨顺的年景还好说,遇上灾荒年,他们肯定会趁机哄抬粮价,海捞一把,那就苦了百姓。”郑德轩说:“做粮食生意不像咱们做茶的,如果碰上灾荒,发生掺假、短斤少两、哄抬价格行为谁都禁不了,只有靠市场来自我约束,让民众买得到粮、买得起粮,逼迫不良商家自己收手。否则,最终受害的是百姓。老爷,我建议还是继续运粮回来。”常管家赞同说:“百姓平时对粮行颇有微词,遇上灾荒,再不制止,恐怕就更无法无天了。不过,现在航道不通,运粮谈何容易?”德昌说:“你们的想法很好,要这几家粮行严守商规,无异于对牛弹琴。德轩的建议好是好,可只我们一家这么做,杯水车薪治不了本。”德轩说:“能缓解总比不缓解要好。让在汉中坐镇的季清组织马帮把米运到西乡,我们从这组织背脚子到西乡去驮,将大米转运回来。”常管家说:“只能先这么做了。”德昌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西乡设一座粮仓,作为粮食转运点,也作为粮食售卖点,对有青壮年的家庭,我们只发放卖粮信票,由他们自己组织去西乡背米,自给自足,这样也能缓解我们运力的不足,也可以解决所有茶农的吃粮问题。对老弱病残的饥民,调剂一部分粮食,设粥厂,向贫民施舍粥饭。”

像大家预料的一样,河街的所有粮行都先后趁机抬高米价,普通民众往年能买到一斗粮食的银钱,现在连半斗粮食都买不到了。对于茶农来说,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除了几分菜地和茶林,就没有种粮的土地,也没有积下粮食,没有粮心里就开始发慌,春天那点卖茶的银钱根本不够买粮食度过灾荒,日子过得也有些艰难了。茶农吃不上饭,只好到山上吃树皮草根。山上能吃的树皮草根不多,很快吃光了,不少人就到处挖白色的软泥来充饥。紫阳人把这种白色软泥叫作观音土。观音土能吃,但吃多了消化不良,屙不出来,让人十分痛苦,有的下身一堵,就把人活活地憋死了。

小半年,很多地方的观音土都快被人吃光了。路边上,饿死的人不计其数。狗不吃狗骨头,人却吃人肉。刚开始是吃死人的肉。亲人死后,大家煮了吃,用以延续亲人的命。娘老子吃儿女,或者儿女吃娘老子,哪个死了,就吃哪个。镇巴县有三个叫花子住在一个山洞里,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吃上一点东西,后来,其中一人饿得晕死过去了,两个同伴趁机用石头把他砸死,煮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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