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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缘襄阳(第1页)

郑德昌返回紫阳城的那天正是立秋,天气依旧炎热。他到屋先是喝了几杯凉茶,梳洗一番,老夫人在雨荷的搀扶下到了院子问:“那边的事情妥帖没有?”德昌回复说:“娘,一切都好,襄阳分号也开张了,德轩进步很快,能独当一面。因为几家茶商要增加进货,这次又要了两百担茶,我赶回来要把茶尽快送去。”老夫人问道:“你又得走啊?”德昌说:“是啊,娘,那边催得急,人家茶商把时间看得金贵,错过了,损失的就是银子啊。”老夫人看了一眼雨荷,说:“你们聚少离多,让雨荷时刻操心,你回来要好好陪陪她。对了,荣盛送来了帖子,明天是银九月儿子的满月酒,你和雨荷去恭贺一下。”

郑德昌满口应允着,三人说了一些家常话,待雨荷送走老夫人后,才出院子来到前院正堂。常管家和常季清都在等着,季清说:“看东家的精神,襄阳是旗开得胜了!”德昌呵呵一乐,说:“何止是旗开得胜,而是生意兴隆。”季清催道:“啥盛景,快说说!”德昌把这几个月的情况和一些新茶商增加货量的事一一说完后,问季清道:“茶坊目前白茶有这么多货吗?”季清自信地说:“货没问题,东家走后,荣盛下死手跟我们抢茶,他们也派出了得力的两拨人到了岚皋和镇巴茶区,庆幸的是我们下手早,加之有一些老茶户,我们茶叶收得快毕了,他们才去。”德昌问:“那茶制得咋样了?”季清说:“从这几年的市场销售来看,我调整了一下比例,分两批给兰州运送了八百担茶,西安四百担茶,襄阳两百担茶,随后我又让茶坊先后制作了粗蔓子红茶八十担、细蔓子二十担,粗蔓子白茶一百担、细蔓子五十担,还在制作的白茶估计还有八十担。给西安还预备了一百担晒青茶,德润若需要,即刻可以起运。另外收购的还有两百担晒青毛茶正在茶坊分拣按级打包。”

德昌听后,一直悬着的心算是安定了,对常管家说:“师傅,等这一阵子忙完了,你陆续给兰州的韩童生、汉中的郑德铭、西安的郑德润发信,让他们年底回紫阳过年,顺便把这几年的经营情况汇总一下,共同商议各分号今后的发展,讨论通过新拟定的茶庄条陈。”

银九月儿子的满月酒操办得隆重,前来恭喜的人络绎不绝。支撑的席棚从荣盛茶行院子里,一直摆到了门口旁的大街上。同时把对面茶商会馆的院子也临时腾了出来,设置了八个席面。德昌偕同雨荷亲密地从河街走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茶行门庭若市。

银九月一改男式着装风格,穿上了喜庆的外衣,头上绾起了圆圆的发髻,眉梢挂满了喜色,在贾学正的陪伴下,走出了茶行大门。有些发福的贾学正头戴一顶黑色的尖便帽,六瓣合缝,帽里藏着油亮的脑门和后垂的长辫,沐浴着阳光,气度不凡地站在银府门前的石狮旁,笑眯眯迎候着为银府添丁贺喜的客人。两口子这样的搭配,吸引了一片惊艳的目光。

看到郑德昌两口子走进大门,魏管家扯开嗓子招呼:“天汉茶庄郑老板、夫人到!”贾学正结束其他客人的招呼,转过身来,抱拳边走边笑着欢迎:“郑老板,郑夫人!多谢赏光,里面请,里面请!”

郑德昌愣住了,大门外站着的银九月,一身绸缎秋袍,在秋阳下金光四射,头顶的圆髻上插了一根金簪,手腕上戴着碧绿的翡翠手镯。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一身旗袍的雨荷夫人,施礼道:“郑夫人能来赏光,银家荣幸之至!”雨荷夫人递上红包后还礼道:“恭喜,恭喜啊!恭喜银东家、贾会长喜得贵子!”

两家彼此客气了一阵子,郑德昌两口子被贾学正请进了院子。院里摆的桌子少,外面大街席棚和会馆摆的桌子多,大部分的街坊邻居、乡下茶农都在外面的大席棚和茶商会馆里就座,只有商会老板才会请到茶行院里去。

银家好脸面,讲排场不惜花钱。何况是银家添人进口的大事,尽力显摆操办。操办宴席的人称为“掌厨”,由掌厨承头,约一帮厨子和伙计,外加几位帮厨的,组成红白案子操办,红案负责肉食荤菜的煎炒,白案负责粉面类的蒸煮。承头席面的掌厨,每日一大早就坐在茶馆里喝茶,边喝边等主顾。要办事的人家到茶馆去,见着掌厨,说明办事的日期和宴席的规模,请多少桌客,花多少钱。钱多则有海味、三转弯席面,其次则有鸡鸭的八大件、八大碗、蒸盆子席面,再次则以肉为主,最次则炒四个菜吃混汤面和盐面。在正式办事的前一天上午,掌厨要偕帮厨和伙计到事主家里,拾些碎砖头烂瓦片,清水和素泥,用半个时辰将灶搭砌完毕,称之垒灶。这时掌厨向主人家支一部分银子,两个时辰之内即将肉、菜、调料等一切备齐。接着掌厨带领红案和白案主厨架火蒸煮,预备待炒配料。到了次日,只听得主家支客喊开席,掌厨和帮厨立即动手,十几分钟内,不论开多少桌,保证按时上菜,绝无延误。银家请的掌厨是县城有名的王胖子。做掌厨的都会精打细算,客户不论花多少钱,会比饭馆安排得更精细。王胖子坚守信用,从不误事,操办的席面不但口味地道,而且实惠,很多大摆宴席的主家都喜欢请王胖子来操办。

商会谢成才见贾学正请郑德昌过来,羡慕道:“恭喜学正姑爷,你家今天可真够排场的,我从没见过紫阳城摆过这么大场面的酒席。”贾学正自豪地说:“九月怀上这男娃时就说要大办,我也没想办这么大的排场,可我爹高兴,要大办,咱不好违背老爷子的意愿嘛。”

郑德昌和提前到的一些茶商老板打过招呼,就去拜访了老会长。不一会儿,知县朱大人就到了,银鸿坤听报后,连忙从正堂里出来,接住朱县令说:“多谢朱大人赏光!”朱县令说:“你们给我报了喜递了帖,我自是要来恭贺的。”银九月也从院里厢房出来行礼道:“朱大人能来,银家蓬荜生辉。”朱大人跟银家非常熟悉,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从银九月有了上门女婿后,就不把她当成小孩子看了,恭祝道:“恭喜恭喜,福门添贵子,贺喜少东家!”老夫人寇兰芝抱着孩子也向知县大人万福道:“民妇见过大人,替孙子敬朱大人万福。”朱大人看过孩子,见其虎头虎脑,鼻挺脸阔,十分周正,夸赞道:“银家人才辈出,可喜可贺!”顺便在孩子的怀抱里放了一个大红包。银九月这时急忙领谢道:“让朱大人破费了,有请大人正堂喝茶。”

待朱大人被银鸿坤接入正堂就座后,荣盛茶行魏管家招呼大家即刻入席。银九月站在院首的台阶上,高兴地大声道:“各位亲朋好友、同行故交,秋阳激情喜临门,喜迎银龙降凡尘,亲朋好友贺满月,公子海林会亲人。

今天是公子银海林满月的大喜日子,承蒙各位百忙中前来祝贺!各位嘉宾亲朋好友的到来,给这满月酒宴增添了情谊,增添了喜庆,增添了吉祥!银府略备薄酒,有请各位亲朋端起杯子,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吃好喝好!”

桌上的一些好事者,不知情况的就悄声议论:“这贾家也够窝囊的,做了倒插门不说,连生的娃儿都得跟娘姓银,这叫啥事?”有人就提醒说:“小点声,这是银家先前就提出的条件。再说,贾家炮铺若不是银家照顾,早就倒闭了。”

为了向各路宾客显示银家荣盛茶行后继有人,银九月特地带着贾学正抱着海林给各桌上的客人敬酒。来到郑德昌两口子这一桌,共同喝了两杯后,银九月又单独敬了他们一杯:“郑老板,你可得加把劲哦,这么多年,咋还没见响动?莫把精力全用在赚银子上,银子再多,也得要人花才行哦!”德昌呵呵一笑:“哪有少东家大富大贵,吃穿不愁,急于要后继有人,我郑家还得苦心经营,养家糊口,哪有心思好逸恶劳,不然会被各位笑我败家不是?”

银九月这些又是劝又是讽的话,句句绵里藏针,刺人不见血。她话头又转向雨荷夫人说:“听说郑夫人一直调养身子,应该好了吧?”雨荷看着九月产后单薄干瘦的身体说:“多谢银东家关心,你看我养得是不是比九月东家胖多了?”九月一听,知道是嘲笑自己一身干瘦,心里酸楚之余,揶揄着雨荷夫人:“郑夫人是有福之人,自然活得富态。但郑夫人还是要放大量一点,给郑东家娶个小,添个一男半女,老夫人就体会到了你们的孝道不是。”其他茶商觉得银九月这是劝慰的话,也都附和说:“就是就是,都晓得郑老板志在四方,可也要里外兼顾嘛!这么多年,大家都关心你们,难道老夫人不着急抱孙子吗?”

郑德昌听出了银九月是在借机骂自己为人不孝,唆使着大家嘲笑自己,冷静了片刻,和颜悦色地说:“感谢各位同行前辈关心,只因家父为茶商出头,遭奸人陷害,而不幸家道中落。德昌接手,一直忙于复兴茶道,四季漂泊在外,也一无所成,确实愧对郑氏宗族。待事业稍有所成,德昌自然会满请诸位,以谢关爱!”贾学正为了给银九月找个台阶下,忙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赞同道:“好好,那我们就等着喝郑老板的喜酒了。”

这一晚,雨荷早早洗漱之后,着一身米白绸衫,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而郑德昌却闲情逸致地看《郑茶遗要》。白天银九月的一席话深深地搅乱了她的心,雨荷十分不悦地说:“没娃的女人,直不起腰杆做人呀!今天我是仰着脸让人家吐了口水星子,臭着你还不让擦,太欺负人了!”德昌倒是看得很开:“人有百种,话有百说,随他去吧,不就是没娃儿嘛,又不是你没生过,有啥可笑的?”雨荷故意问道:“要不,赶紧给你娶个小的?说不定真能生一大群呢!”德昌严肃道:“咋又说这事来了?人家那话是故意挑拨我们,你还当真了。日子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好,何必管他人咋说。”雨荷盯着德昌双眼问:“这是你的真心话?”德昌坚定地说:“当然啊,这一天从早忙到晚,哪有人家那般精力管淡闲事。”雨荷问:“你就这么一年不落屋地忙碌,银子能赚完吗?”德昌说:“商人虽然图的就是赚银子,可这不是我最终想要的。”雨荷抱怨着:“那你想要啥?

你说去兰州,我不拦你,是为了给茶庄找出路;到西安我不拦你,是因为季清给自己找生路;可你还要和银家争河口,到襄阳去折腾,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千里迢迢,浪急路远,拿命去争,你这是何苦啊?”德昌不解地叹息道:“哎,你生在一个商人家里,应知道做生意是咋回事,明白要做好生意,要想把生意做大,肯定要冒风险。”雨荷担心地说:“可你也知道,就咱们紫阳有多少商人一去不回的。远了不说,就帮厨的张妈,她男人去贩茶,变卖了家里所有的家当,一去就是二十年;还有秋菊,十岁就卖到我们苗家,那也是她娘知道她爹贩丝死在了迪化。我害怕你晓得吗?”郑德昌断住雨荷话头说:“不用说了,这些事我知道得比你多,你害怕我也害怕,我要是害怕了,也跟他们一样待在家里哪也不去,就守着你,守着这院房子,守着那几间茶楼铺面,你喜欢这样的人吗?愿意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吗?”雨荷无奈说道:“其实我早晓得拦不住你,你这么不要命地在外奔走图个啥?”德昌劝慰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图的是一份追求、一份信念、一种精神,图的是一生的价值名声!”雨荷问道:“名声?

百年后,哪个还记得你一个贩茶的?”德昌解释说:“我这是用无为之心,做有为之事。不是图我个人的名声,是紫阳茶的名声。我一个贩茶的算啥,何必在意别人咋评说。”紫阳茶叶在外地买卖的数量连年下跌,甚至有不少茶庄、茶号、茶铺已关门歇业。茶庄不做茶了,茶农种的茶卖给谁?做茶的工匠,运茶的脚夫、背老二、船帮他们上哪去挣钱供养家小?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德昌想起那句古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甚至想到了那些拼尽全力也要同洋庄茶商抗争的南柜朱昌琳、长裕川的渠掌柜……他们的想法不是跟自己也一样吗?德昌决定也要做个别样的茶商。自己正当做事的年华,此时不搏,何时搏啊?他将这些想法也同雨荷说了。雨荷回味着德昌说的话,心想:茶商要执着于个人出人头地并不难,难的恰恰是不执着于个人出人头地。

雨荷无奈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深远,也说不过你。我是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给郑家续个香火,你还是纳房妾吧。要不然,这不孝的恶名真要愁死我啦,我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德昌笑着说:“夫人福寿绵长,德昌必定是先走一步,我到底下先跟列祖列宗赔罪,这事不怪夫人。”雨荷严肃道:“你少油嘴滑舌,我是认真的。”德昌故意逗她说:“我若不听呢?”雨荷猛地坐起,一把将德昌摁倒,压在身下猛挠他的胳肢窝:“你敢不听……”

德昌返回襄阳时,暑热已退。秋高气爽的日子,让他的心情格外舒坦。先后将林会长、渠掌柜、雪兰夫人要的茶交割清楚后,德昌带着德轩特意去戏楼听了一场皮黄《兴汉图》。这出戏讲述的是刘邦死后,吕雉擅权,皇室顾命旧臣蒯彻、御史张苍等心向汉室的忠良之士,以勇气与智慧劝服淮南王刘长兴兵伐吕、匡扶汉室的故事。这出戏既有武场的潇洒狂放,也有文场的秀丽清韵,十大行当就上了七成,可谓是角色众多,各有千秋,值得一看。德轩却看不懂,毫无兴致,开场不久就打起瞌睡来。德昌见了,也没有叫他,自己看得津津有味。老生饰演的蒯彻机智擅辩,张苍诙谐可爱。尤其是老生唱腔深沉苍劲,醇厚优美,让德昌感受到了一种愈挫愈勇的英雄气。散场后,德轩揉了揉眼睛,问德昌:“大哥,这有啥好看好听的,唱了些啥嘛。”德昌说:“讲了你也不懂,一句话:往小处说就是做事要有恒心;往大处说就是做人要忠肝义胆,为国要匡扶正义。”

德轩不解说:“既然这样,那还唱那么久,大哥两句话就结束了。这群唱戏的人就是无中生有故弄玄虚嘛!”德昌被德轩无知可爱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真应了‘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这句话,你单纯得让我无语,不说了不说了。”

过了几天,茶庄一切料理停当之后,德昌便让郑德轩从长裕川选购了一批日杂百货,随船押送回了紫阳。茶庄一时清闲了不少,德昌一人照看着茶庄,打发走一批客人,刚消停下来,雪兰就进来了,愉悦地招呼道:“喂!老板,我来啦!”德昌一抬头,见她脚蹬白色绣花鞋,半身白裙,上着立领绲边白衫,映衬出修长的一截鹅颈,脑后发髻插一支翠簪,玉脂瓜子脸上是艳而不浓的眼妆和唇妆,清纯中带着妩媚,如梨花纷飞,娇媚可人,楚楚动人。德昌赶紧起身:“是雪兰夫人啊,有事吗?”不等德昌客气,雪兰自己就大大咧咧地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当然有事,算账!”德昌问:“算啥账啊?”雪兰问:“好你个健忘的,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吗?”德昌一拍脑袋:“是了。那今天想在哪吃,吃点啥?”雪兰说:“襄阳鼓楼巷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听说火锅不错。”

雪兰所说的鼓楼巷,就是昭明台东侧的一个巷子。因昭明台后来也叫钟鼓楼,这条巷子便被称作鼓楼巷。德昌知道那家川菜馆,以前还和德轩去品尝过,答道:“一言为定!我这里还有事要处理,不如你先自己逛一圈,歇店关门时直接去菜馆,我在那恭候。”雪兰离开时,故意提醒道:“记着,还欠我一顿饭哦!”德昌没明白,今天明明是自己请客,怎么还欠一顿饭?见郑老板一头雾水,雪兰哧哧地笑了:“亏你还是当老板的,这点小账都算不过来。”德昌问:“你是咋算的?”雪兰说:“你本来欠我一顿饭是不是?”德昌说:“是啊。”雪兰又问:“上次在小茶馆里,是不是我请你喝的茶?”德昌回答说:“是啊。”雪兰反问道:“那不等于欠我两顿的人情了?今儿还了一顿,是不是还差一顿?”德昌没想到这雪兰这么精,随口说道:“一个女人家把账算得这么精,看哪个敢和你玩!”雪兰应声回道:“没人敢玩,那就跟你玩啦!”

两人均未加思索,脱口而出,说罢都觉得突兀,“玩”原本在这个语境里是交往的意思,语气一改,话的原意就改变了,成了合欢之意。四目一对视,都心领神会的一脸绯红。

雪兰羞红着脸,赶忙离开,自个逛街去了。德昌看着雪兰远去的背影,扭动着的腰肢充满了少妇的风韵,一时失神。太阳偏西的时候,德昌关了茶庄,然后坐船到了襄阳城,快步走到鼓楼巷。一进川菜馆,伙计满面堆笑迎了上来:“郑老板,客人在楼上等你,请吧!”

没想到雪兰已先到了,德昌急忙上楼,叫来伙计准备点菜,雪兰却让伙计给上一个鸳鸯火锅,德昌见她吃红汤的菜,就说:“这汤容易上火,多吃点清汤的吧!”雪兰却意味深长地说:“吃火锅还是红汤好,红汤是老汤,老汤才有味。”

原本很自然纯粹的对话似乎演变成了另一种表白。德昌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我倒觉得清汤更适合夫人。”雪兰不依不饶地说:“红汤经历了日久熬制,更有味道。”德昌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其实,有时候清汤吃着也清爽怡人!”雪兰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德昌的双眼说:“我倒觉得老汤和人一样,历经磨砺,吃起来味道更醇厚。”德昌没有躲避对方的眼神,而是提醒说:“清汤纯净,你还是多吃清汤好,对你身心有好处。”雪兰表现出汉江女子特有的热情奔放,说:“清汤虽纯,可味淡。”劝说不了的德昌只好遗憾地说:“可我怕辣。”雪兰不屑一顾地看着他:“火锅嘛,辣才有滋味,吃着吃着爽味就出来了!人这一辈子,和吃火锅一样,只有尝了才知其爽,也才不后悔!”

吃罢火锅,回到店里,郑德昌的心开始不平静了,总想起雪兰让他怦然心动的话语。

浩瀚的天空繁星闪烁,一轮皓月挂在窗前,银色的月光如同雪兰的一身白裙溢满小屋,寂静无声。郑德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雪兰在菜馆里的一番话深深地搅乱了他的心,直到天快亮了仍没有睡着。所幸的是,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雪兰没来找过德昌,也没有任何信息。德昌既怕她来,又期待她来,想见她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迅速发芽、成长,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孕育成了参天大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理性的人居然会为雪兰痴迷,不可自制,也不知道那是心灵的感应还是灵魂在寻找寄托?他在欲望与理性之间反抗、斗争,再反抗、再斗争。最终,他的防线还是在心理需求的攻势下全面崩溃。那天他正独自在房里发呆,房门忽然被推开。他吓了一跳,一下蹦了起来。推门的人也吓了一跳,站在门口愣住了。原来是渠掌柜来请他喝酒的,以为他临时出去了,便直接推门进来等人。

郑德昌听了渠掌柜的解释,才知道今天是八月中秋。渠掌柜想到德昌一个人在襄阳,加之两个儿子忙着没有回来,就过来请郑老板一起聚聚。

渠家做了一大桌菜,摆在院子中间,只有雪兰依然独自一人回来陪老两口过中秋,加上贾仕远两口子也回了老家,渠家小院比往常就冷清了许多。

虽然只有四个人,却悠闲恬淡,一种家的味道溢满了院子。原本不能喝酒的渠掌柜也陪着德昌喝了几杯,让德昌感动不已。慢慢地喝酒、说话、吃菜,不知不觉他就醉了。眼看天快黑了,雪兰雇了一辆马车送他回了天汉茶庄。

马车上,德昌耷拉着脑袋,歪歪斜斜地靠着车窗,浑身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酒味。雪兰看他的头快要伸出车窗,赶紧上前把他拉了进来,将布帘子拉上,埋怨道:“这点酒就醉成这样?”

到了天汉茶庄,雪兰让车夫将他背进了正堂左厢房的卧室。德昌脸色苍白,眼皮耷拉着,没什么反应。雪兰只好打发走车夫,才帮他脱去鞋子和外衣,拧了毛巾帮他擦了脸和手,盖上被子,然后去冲泡了一杯浓茶端来给他喂了几口。德昌却闭着眼睛说:“你对我真好!”雪兰不知道德昌是在感激自己,还是在梦里感激别人,随性的一句话,她也没有去计较,俯身给他掖被子,他一把将雪兰的双手死死抓住:“你对我真好,你莫走!”

这举动,把雪兰吓了一跳,纠结中,雪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忙说:“你、你快松手,我是雪兰!”德昌不仅没有松手,反而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第二天清晨,郑德昌从昏睡中醒来,突然发现床上的雪兰,大惊失色。雪兰这时也被惊醒,头发散乱地坐了起来。德昌愣愣怔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我、我和你睡了?”雪兰把被子提起来遮在胸前,脸羞得绯红,幽幽说道:“你说呢?不记得昨夜的事了?”这一惊吓,德昌的酒全醒了,慢慢回想起了此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胡乱穿上衣服,看到已染落英的床单,忙跪在床前啪啪直打自己的脸:“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何德何能领受上苍给予这样的恩赐!我不过是一个略懂投机之道的茶商,你用圣洁的胸怀接纳我,让我无地自容。”此刻雪兰也顾不上害羞,跳下床把德昌拽住:“哥,你莫这样,酒后乱性,我也有错!何况一个不能超越本能的男人也不算啥好男人!”德昌痴情地盯着雪兰问:“你第一次啊?”雪兰羞涩着脸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第几次啊?!”德昌解释道:“我,我不是,我是觉得……你说你嫁给他那么多年,你说他怎么可能……”雪兰生气道:“嫁人了,就不会是完璧之身吗?也许你不相信,我只是他的一块遮羞布,他不是个男人!”德昌激动地安慰雪兰道:“我要感谢苍天,我郑德昌今天就像是中了头彩一样!”雪兰不信地问道:“怎么了?你是过来人,还没见过纯洁的?”德昌说:“那跟你不一样啊!你我知己一场,你不但纯洁,而且还迷人!”等德昌慢慢平静下来后,雪兰才松手去穿衣服。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德昌看到她肩头嫩白的肌肤上有几道伤痕,心里一震,知道是她那个变态禽兽丈夫留下的印记。他在心里喊道:郑德昌啊郑德昌,你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你还要辜负第二个女人吗?想到这里,德昌坚毅地说:“雪兰,我要娶你!”雪兰一听,眼泪直落,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哥,我一直就没有让你娶我的想法。端午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你,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却一眼喜欢上了你,这是真的。再说红颜知己自古有之,能有这份经历,何须在乎结果?”不等德昌答话,她转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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