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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谍影(第1页)

刚到哨卡我有点迷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还是昏昏沉沉。我连哨卡的方位也弄不清楚。连队宣布老兵带新兵上夜哨,这个规定至少要坚持两个星期。新兵刚到,什么都不明白。老兵得教他如何去哨位,如何观察地形地物,如何交接班,如何照看每一个宿舍的火炉子。

半夜里,我睡得正热乎的时候被人推醒来。黑暗中,詹河站在我面前。哨兵上哨、出哨和收哨都不准点灯。我跳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和詹河一起到哨位去。

詹河是1976年入伍的,早我一年罢了。然而,现在是老兵了。我们一起到营区大门口,登上哨楼。

上一班哨也是一个老兵带一名新兵。詹河凑上前去问:“有什么情况?”那位老兵说:“没有。”接着交代了口令。

我感到挺新鲜。小小哨楼两米见方,一扇薄薄的门,墙也不厚,一道土楼梯弯上来。这样的哨楼只能避风挡雪是不是?

我从院子里走过来时被冷风一激,有一点冷。詹河把门关上。

哨楼上有三个观察孔,都只有一巴掌大,上面嵌着玻璃。

我们从观察孔往外看。

这夜月色朦胧,哨卡前面的谷地白花花一片,积雪还没有化呢。我把枪紧紧攥在手里,我从玻璃孔里使劲往外瞅,问:“苏联在哪里?”詹河也在玻璃孔上瞄瞄,指前面说:“那里。”

我看见白花花的一片那面有一道亮光。我问:“那是什么?”

詹河说:“冰河。”冰河白天我已经去过了,我曾去那里拉水。

我说:“冰河那面就是苏联,是不是?”詹河说:“不是。”“那他们在哪里?”“在山那边。”山在冰河那边。月色中,可见它朦胧的身影。白天我已见识过它了。山很高、很陡,到处都是绝壁。虽是阳山,到3月雪还没化。我的印象中,它的方向应是东边,而詹河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个方向是北。白天,我在冰河拉水时,我以为这就是界河。尽管河对面空空荡荡,从河岸到山脚是布满石头的斜坡,但我依然非常警惕。我老以为那边就是苏联,不然,我们的哨卡和阵地修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当时我问过和我一起去拉水的副班长董良,他支吾了一声没有给我说清楚。现在我要上夜哨了,我想我们面对的是苏联,不然,我在岗楼里放哨有什么意思!我并不害怕,我很喜欢刺激。现在,詹河又告诉我,河对面不是苏联!我问得很郑重,我认为这事非常重要。我问:“这山叫什么名字?”詹河说:“塔木泰克。”我说:“苏联在山那边多远?”詹河说:“少说也有五公里。”我一下子泄了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

詹河说:“现在你知道没什么事了吧?来,我们点烟抽。”

我说:“哨位上不是不准抽烟吗?”他说:“咱们换着抽。”他蹲下去点着一支烟,说:“你往外盯视,我抽几口。”

詹河抽过几口给我交代地形地物,末了说:“我们主要是把守这个口子,不要让特务溜过去。”我说:“有特务吗?”詹河说:“怎么没有?”我说:“这么宽的地方怎么把守得住?”

詹河说:“到处都是雪山,他们必须从这里过去。他们来了,你就喊口令。如果他们答不上来,还向哨卡接近,你就朝天开枪。这是警告,你不要没警告就朝他开枪,万一你弄错了,打死了老乡或者别的什么人。”

我说:“有那号事吗?”詹河说:“怎么没有?去年警卫连,就是我们一年入伍的兵,一紧张开枪把自己的连长给打死了。”我说:“怎么回事?”詹河说:“他是新兵,是不是?连长夜里查哨,想考验一下他的警惕性。连长去的时候把羊皮大衣反穿上,装成一只羊,向哨位接近。他问了一声口令,连长没有答,趴地上不动了。他抬手就是一枪。听见哎哟一声跑过去看才知是连长……你就记住,有什么情况先问口令,他不答,你先朝天开枪。朝天一开枪,大家都惊醒了不是?真有特务,这时候抓他也不迟。千万不要随便朝目标开枪,打错了人。”

我想,边界既然离我们这么远,这事不可能发生。詹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可不要大意。边境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说:“有那么严重?”詹河说:“怎么没有?你瞧着吧,特务经常在我们哨卡附近打信号弹呢。”

值这么一班哨,我对詹河印象挺好,我看出他是一个热心肠人。

他说:“你是知青不是?”我说:“是。”他说:“来,我们站起来抽。”我们一人叼半截烟。詹河说:“别走出去就是,别让人看见明火。看见明火,敌人就发现目标。我从来不在哨楼外抽烟。那对自己不好,是不是?搞不好为这一支烟把命送了。你是知青,你怎么到这里当兵来了?”

我认为,知青和来不来这里当兵没有必然联系。

我说:“你家在哪里?”他说:“我家在河北,河北武安。

太行山,知道不知道?”我说:“我知道太行山,那地方有条红旗渠。”他说:“我们这一批兵都来自太行山区。但是,一部分家在山下,是平川;一部分家在山里。在山里的都是涉县人,他们是真正的太行山人。而我们是武安,我家在平川坝子里。”他说完后,用炯炯的眼睛看我。我赶紧点头,同意来自坝子里的人有点优越。

我对苏联离我们哨卡那么远有点泄气,我当兵就是冲着边防来的。我过去想象的边防,两国之间是隔着一道墙,最次也是隔着一道铁丝网。然后是两国军队隔边界对峙,人成天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那很有意思,是不是?

在我当兵离开家乡之前,大概是前一个月吧,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在雪山上。雪山上到处都是雪,软软的,像我们家乡冬天的那种软雪。我在站哨。岗楼在一面雪坡上,是那种我在家乡见到过的,木质的,和邮政局投信箱一样颜色的绿色岗楼。我穿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戴一顶绿色的棉军帽,背一支带刺刀的步枪,从岗楼里走出来。我那么浪漫,我走出来后就斜靠在岗楼上,看远方的天空。我看远方有没有人在看我,我在保卫国防呢,应该有人看我才对。而在附近,雪坡下面,一道铁丝网那面,同样的一座岗楼边,站着一名苏联士兵。我走过去顺着铁丝网走。他也走过来。我们都沿着铁丝网走,谁也不招呼谁。有时目光相遇了,就警惕地点一点头。

现在,我就在雪山上。我们的哨卡就在边境。而我们哨卡的岗楼却是土坯砌的,涂一层薄薄的黄泥。边界还在山那边,在冰山上,不爬山根本无法接近。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敌情,我有点怀疑。

夏季到了,哨卡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检查出入禁区的人。

5月初,牧民开始游牧到雪山来,他们都要从哨卡大门外经过。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民兵,是配合我们守边防的人。但是,他们出入禁区时都得亮证,就是边防通行证。对那些年年来,哨卡干部和老兵们都认识的老民兵,我们不看证件也就放过去了。但是,对陌生人———第一次来禁区的,我们都要仔细盘查,把证件看清楚。干部们提醒:虽然都是民兵,但不排除里面混有坏人。

果然,在夏天的夜晚,信号弹就在哨卡附近打起来了。我第一次看见信号弹在附近打起来,曾经紧张了片刻。我一个人在站哨。我从岗楼上看见,信号弹从哨卡东边的戈壁滩上升起。我仔细朝那里观察,看不见人影。黄色的信号弹很亮,一瞬间照亮了夜空。我跑进连部,叫醒连长。我说:“连长,有信号弹!”连长说:“哪里?”我说:“哨卡东边。”连长打了个哈欠,说:“继续观察。”翻个身又睡了。这么大的敌情,连长居然又睡了!我回到哨位上,不眨眼地朝四周观察:平安无事!我给下一班哨兵交哨时,说:“刚才东边打了一颗信号弹。”接哨的是卫生员王小国,他是老兵。他手里打着手电筒,说:“你在哨楼上警戒,我过去瞅瞅。”他打着手电筒转了一圈回来说:“没事。”我说:“那是谁打的呢?”他说:“遥控发射,多得很。”我说:“那总有人把它放在那里吧?”他说:“那还不容易。他们过来,收买牧民,牧民把它们随便扔在哨卡附近就不管了。他们想什么时候发射就遥控发射。”第二天早晨,我去头天夜里升起信号弹的地方看,居然没有一点痕迹。

果然很多,每隔几夜就有站夜哨的哨兵到连部叫连长,说发现了信号弹。连长有时连身也不翻,问:“还有什么动静?”

进来报告的全是新兵。而老兵都习惯了,发现信号弹,除了多一份警惕,给下一班哨兵叮嘱一声之外,不做特殊处理。

我后来上夜哨,又发现了几次信号弹。一次从河边升起,绿色的,把河水照得绿光闪闪。还有一次从阵地边升起,白色的。第二天,我又去升起信号弹的地方看,又是没有任何痕迹。见得多了,我们也就不当一回事了。哨兵自己多一份警惕而已。

这样的边境地带,有没有什么特务呢?有一次,在卫生室,我、军医杨金玉、卫生员王小国一起聊这件事。王小国是一个心细的人,他说:“怎么没有?总之在边境要处处小心。”

他早我两年到部队。我说:“你见过特务吗?”他瞪着眼看我,说:“没有———不过,我没见过不等于没有。”“你见过吗?”

我问杨医生。他是1968年入伍,早我九年到部队,以他的阅历一定见过了。我瞅着他。杨医生把正在抽的一个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说:“我见过。”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问:“在哪里?”

杨医生平静地说:“在团里。”我说:“什么特务?他来干什么?捉住他没有?你怎么看见的?”杨医生清清嗓子,说:“我们经常看见放信号弹,那不算啥。那是过来了个把土特务。他们带了信号弹来,花钱收买牧民。他们也就是放两颗信号弹骚扰我们一下罢了,别的也干不了什么。”我说:“你见到的特务呢?”他笑笑说:“你别着急。其实,我看见他时,他已经死了。不过,那是一个真正的特务。我们从他那把袖珍小手枪来判断这个问题。”我说:“怎么回事?”他说:“我们接到上级的通报说,有特务过来了。老乡觉悟很高,老乡向我们报告了敌情。我们因此发现了特务的踪迹。这特务知道我们发现他了,想往出跑,但是,他迷路了。我们的人追他时,他跑进了一条山沟。这条山沟根本走不通。他进去后再没法往别处去了。他绝望了,便开枪自杀了。”

杨金玉说完笑眯眯的。

“这就完了?”我说。

“完了。”杨金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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