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说:“这里靠两位施主多年扶持哩,两位施主安排的事自请放心,这儿除了逢年过节,平时都没人来。即使是当兵的,见了庙宇也都避的,担心惹了神灵。”
李尚武说:“那是以前,现在当兵的可不管这么多了,你要多操心哩。”
月秀在一旁觉得偷听人谈话实在不好,就赶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进成叔,尚武。”
月秀一说话,没想到一下子倒把这三个人吓了一跳。等李进成看清是任月秀了,才问道:“月秀,你咋在这里?”
“我和成成在这里,成成刚才到村里去了。”月秀说。
三个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停了一会儿,尚武问:“你们来很久了吗?”
月秀起身走了过来,说:“我们也是刚来,见庙里有一条大蛇,就出来了。”
“哦,蛇,庙里是有蛇哩,有很多蛇,可不敢进去哟。”老苗说道。
瞧着月秀眼盯着几个布袋,李进成故作镇定地说:“哎,这不是要打仗了嘛,我怕庙院里老苗没吃的,就送一些东西来。”
“就是就是。”老苗接着这个话茬说,“两位施主非常有善心,总害怕我饿着。现在这世道,像他们这样的施主越来越少了。”
因为是熟人,月秀才打招呼。至于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她根本没在意。她现在最操心的是成成打探出了什么情况。而正在这时,成成在下面的小路上喊着:“月秀,月秀——”
月秀听见了,走到畔上一望,就照见了成成正在山下的小路上抡着个布衫,抡一圈,呐喊一声。月秀应了一声,跟他招了招手,这时只听成成在山下呐喊道:“月秀,你快点下来,我等你。”
月秀听了这话,就连忙向山下跑,看见她要走了,李进成忙叫住了她,说:“月秀,你下山千万莫对旁人说呀。”
“说啥?”月秀问道。
“这回事。”李进成用手指了指石头上的粮食袋子,安妥道,“现在是乱世,这苗道士一个人待在山上也害怕哩。”
“哦,当然。”月秀根本没想这件事,现在她的心思也根本不在这儿,就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沿着另一面坡上的小路下山找成成去了。
钱成成下山找到薛志刚问明情况,薛志刚就说了村里这几天的事。
县公安队每天都来人哩,看来不抓住他,这案子就结不了。所以,薛主任的意思也是建议他干脆自首吧,要不,这样拖着整村人都不得安生。这想法也正与钱成成和月秀的想法一致。当下,成成和月秀就在薛志刚家吃了一顿饭,然后双双来到了原西县司法处投案自首。原西县司法处将钱成成作为抢婚当事人,随即和那几个人关押到一起。至于月秀呢,司法处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就暂时让薛志刚将她领走了。
因为司法处也翻来覆去考虑,月秀现与父母矛盾太深,如果让她回到家里恐怕会激化矛盾,导致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权衡利弊后,就决定让月秀暂时住到姑姑家,再做长远打算。于是,月秀当天又回到了石畔村,住到了姑姑家里。
就这样,月秀住在石畔村,一天天焦急地等着司法处的消息。在这件事上,随着钱成成的入狱,她心中又开始焦虑起来,心中有万般委屈,但此时此刻她都不知该埋怨谁,该恨谁,该向谁诉说。她明白,成成家不这样做,那肯定是得不到自己,自己与钱成成就走不到一起。
但是女儿被人抢走,父亲如果不去告状,那不太窝囊了吗?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关了这么多人,两个结拜兄弟又反目成仇,自己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唉,别人结婚,咋就没有这么多问题呢?咋就她结个婚就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呢?
半个月后,判决书出来了:
钱东来聚众抢婚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零六个月;钱东魁密谋抢婚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钱成成密谋抢婚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钱保林附和抢婚罪判处劳役四个月;钱保安附和抢婚罪判处劳役四个月;冯荣堂附和抢婚罪判处劳役四个月;钱福堂附和抢婚罪判处劳役四个月。
尚改焕(女)、冯彩珍(女)虽参与抢亲,但罪行轻微,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即刻释放。
任彦贵出卖女儿包办婚姻判处劳役三个月;出卖女儿法币七千元没收归公。
任月秀与钱成成婚姻无效。
这个判决对月秀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这一段时间,她脑海中关于这件事也有了许多想法,她知道这些人都会被判刑的,都会坐牢的。
她先前曾答应过钱成成坐牢多长时间她就等多长时间,反正是今生非他不嫁。而其他人呢,个个为什么也判得这么重啊,这福堂、荣堂也都得判吗?尤其是自己的父亲也会判坐牢,彩礼被没收,有这样的判法吗?那父亲不是既得给公家缴钱,还得赔田家的钱啊?这不要了父亲的命吗?另外,她最难过的是公家判己与钱成成的婚姻无效,这也就意味着,两人做不成夫妻了,自己劝着钱成成自首,钱成成进了监狱了,可是却没了婚姻,那自己该到哪里去呢?总不能每天都住在姑姑家吧!难道公家人也非要自己嫁给田家的二小子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