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但愿不要出意外!”朱伺先点点头,很是认可地说。
“对,李厂长分析得很到位。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做好实验,别的都不重要!”齐欣盛极为赞成地说。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十点,总算装配完毕,被实验的DN500型伸缩节已经平稳地放置在实验平台架上,压力泵的进水嘴也与伸缩节堵板上的进水嘴连接在一起,并开始给伸缩节实验装置里注水。注入四吨多水需要一些时间,李蓉生招呼大家赶快到雁鸣大道对面春来饭馆去吃饭,每人一碗牛羊肉煮馍,张玉贤在那边已买好了单。大家吃完饭再回来时,容器里已注满水,朱伺先一声令下,测试工作就开始了。
测试开始比较顺利。几个年轻人从未见过这种压力测试,感觉挺新鲜,竞相轮番用压力泵给容器里加水。朱伺先亲自做测试记录,记录加水间隔时间,加压的力度,并观察随着压力增大给伸缩节带来的变化。他设定的最高压力值为十六公斤,其实用户的需求值是五公斤。他对自己的产品质量要求严格,一般取用户值的三倍作为合格标准,以保障客户的安全利益,而国家一般要求值是1.5倍。在测试中,每提高两公斤压力,就吩咐停止加压,观察稳压十五分钟无变化,再让继续加压,就这样踏踏实实地加压到十六公斤时才停下来。这一回,稳压还没到五分钟,刘军突然喊了起来:“咦,这儿有射水!”
朱伺先走近刘军,一股极细的水线射落到脸上。朱伺先摘下眼镜擦了擦水,再戴上看时,水线是从伸缩节与伸缩筒的密封结合部泄漏出来的。朱伺先立刻下令:
“泄压两公斤!”
张平利轻轻旋了一下压力泵上的泄压钮。随着压力表盘上指针向下一闪,射出的水线眨眼间就消失了。在强烈的白炽灯照射下,围绕着伸缩节实验装置,周围人影乱晃,朱伺先在寻找泄漏的原因,其他的人也都想看出点问题。一个新东西在试制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要是在实验给用户看时出现问题,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别说朱伺先着急,李蓉生也同样着急起来。朱伺先在转着寻找,他也在转着寻找。两头堵板与伸缩节的密封处无泄漏,泄漏出现在一头的伸缩节滑出末端与伸缩筒的密封处,莫非是伸缩中管体发生了变化?李蓉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朱伺先:“管体会不会有下沉或者弯曲现象发生?”
朱伺先用手电筒照向托着伸缩节实验装置的平台支架,发现支架中腰的角铁已经明显被沉重的管体压弯了。朱伺先松了口气,基本确认地说:“你说得对,是平台支架强度不够,超负荷后引起伸缩管体结合部出现下沉,导致了泄漏!”
“这该咋办?”
“这没办法,只有把伸缩节实验装置拆卸,再找材料加大平台支架的支撑强度!”
这办法一出,不但朱伺先皱了眉头,就是李蓉生也倒吸一口凉气,满场参试人员也都呆愣了。这拆一回再装一回,不是几个小时能轻松完成的事,尤其这测试中的拆一回再装一回,还跟初次装配不能比,管道容器里还有四吨多水要先放空,恐怕忙活到天亮都装不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天津碱厂考察组一早来了怎么办?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蓉生一看满场都是畏难情绪,当即果断地说:“这就跟打仗一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能拼命往前冲!谁要泄气怕累,明天就不要来咧!平利,放水!”
“对,咱谁也不能当怂囊鬼!”张平利冲在前头,马上寻桶放水。
“这算啥些!不就是熬个夜干点活儿,都上手!”毋文把袖子一挽,摩拳擦掌地说。
顿时萎靡之气一扫而光,都积极地各寻各的活儿干起来。
朱伺先到车间北墙根儿的废料堆里,寻找合适的加强材料。他发现有两根三米长的铁棒,直径超过了八十毫米,打开计算器一算,承重六七吨都没问题,于是喊鲁宁他们抬到院子去。在放完水分拆实验装置的时候,李蓉生挡住他们逐个拆卸的方法,让只分成三段来拆:从伸缩筒两端与伸缩节密封圈结合部打开,这样再次组装时,也就省事多了。可是,两头各自都带着堵板和法兰太重了,人力操作有困难怎么办?刘军已经看出门道来,他把鲁宁和毋文叫上,到车间把平时给大车床吊活用的门式倒链抬了出来,这一来拆卸的速度一下加快了许多。实验装置拆下来,吊离平台支架后,两根大铁棒抬着放置在平台两侧的角钢上,就像铁路的导轨,再与角钢支架点焊成一体。伸缩节实验装置重新放在上边,就像火车骑在双轨上一样平稳,再也不可能产生下沉现象。
天亮的时候,DN500型伸缩节实验装置重新装配完成,所有测试前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朱伺先和李蓉生商量,在天津碱厂考察组到来之前,想再做一次预先测试,时间已不可能够用,不如等他们到来后,把测试与展示合在一起做。首次测试虽然做得不够完美,但对其是否成功的把握已基本成竹在胸,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小概率事件。反正已经不能睡觉了,李蓉生劝朱伺先趁此到他临时床铺上小憩一会儿,自己则领着平利他们把弄脏的衣服换一换,厂容整一整,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一下,然后把早已做好的新厂牌挂到大门口去,“西都市管道柔性附件厂”十个大字,在雁鸣大道上看来都非常夺目,一点也不像个小厂的名字,挺气派的。这一天的接待工作也很重要,李蓉生委派齐欣盛负责,张玉贤协助供应茶水,烟和烟缸也是要准备的。
果然,天刚大亮一会儿,离平时八点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就听雁鸣大道上有面包车的鸣笛声。齐欣盛赶快跑到厂门口去看,天津碱厂考察组的人就到了。齐欣盛回厂告诉一声,连忙返身快步赶到雁鸣大道上去迎接。李蓉生和朱伺先站在大门外笑脸相迎,厂里其他人都分列两旁,行注目礼热情迎接来宾。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符美琴的脸上,就像打上了淡淡的彩妆,人显得格外精神。她下了雁鸣大道,迈开稳健的步履向厂里走来,她的身后跟着合同科的小陈和财务科的小赵。符美琴快步走到朱伺先面前,热情地问道:“您就是朱伺先工程师吧?”
“哎,是的,是的!您是符处长吧?”
“我是符美琴。我们大老远赶来,就是专门向您请教来啦!”
“不敢,符处长太高看朱某人啦!谢谢!”
符美琴和朱伺先握完手后,她转向李蓉生面带微笑地说:“您是李厂长,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听说您以前是当老师的,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的人了!”
“愧不敢当。在工业战线上,我还算不上个小学生,应该向符处长您和朱工虚心学习。倘能如此,我将像珠海拾贝一样,深感荣幸之至!”
“我看你们厂名里还含个‘市’字,厂不应该算小嘛!”
显然,这是昨天阀门厂那个姓王的所说的风言浪语引起符美琴的注意了。她这一问,不仅朱伺先有点心情惴惴,就连齐欣盛也担心有负面影响。
李蓉生淡淡一笑说:
“符处长,您误会了!”
“此话怎讲?”
“我们这是校办工厂,刚办一两年,的确不能说大。因为我们归属陕西省西都师范学校名下管理,学校属于市级单位,我们也就沾光了!这就像农村穷人家的孩子,辈儿大,实际人不大!”
“哈哈哈!”符美琴一听,不由笑了起来,“李厂长到底是当老师出身的,说起话来蛮幽默的!”
符美琴一笑,小陈和小赵也跟着哈哈笑起来,朱伺先和齐欣盛也都喜笑颜开了。有了这良好的开头,原来有些紧张与局促的气氛立刻缓解了许多。
李蓉生和朱伺先趁势邀请符处长一行到办公室去坐,符美琴却并不想去办公室。她看见实验装置就摆在院子里,便径直走过去。她绕着转了一圈,问朱伺先道:
“这就是您设计的DN500型伸缩节的实验装置?”
“是的。”朱伺先跟着走过去。
“我们那条管道,夏天热来温度高得很,冬天冷来温度又低得不行,热胀冷缩太厉害了。想了许多办法都解决不了,您这个伸缩节真的能解决?”
朱伺先就帮她分析,市场上目前管道连接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传统的连接,主要使用法兰盘,不论管径大小都用的是法兰盘,这种连接都叫刚性连接。这种连接不能变化,稍有变化就会泄漏,整条管道就废掉了。另一种连接叫柔性连接,这种连接兴起时间不长,也就几十年的光景。所谓柔性连接就是用管卡把管子包住,当然管卡里设有防止拉脱或拔开的卡槽,这样管子两端处于管卡中,有一定的空隙可以伸缩,靠密封圈来防止渗漏,这就是柔性连接的道理。但是管卡之间允许活动的范围很有限,一般百分之一的膨胀系数还可以,超过这个范围就解决不了。朱伺先讲出这一番道理,符美琴听了直点头,小陈和小赵也听得很入神。这是因为朱伺先讲得深入浅出,他们都听懂了。在这种情况下,朱伺先就单刀直入地说:“为啥说我这个伸缩节能解决您提的问题呢?百分之一的伸缩间隙对您来说是不够的,那么百分之二呢?百分之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