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长安,皇上忍无可忍,派遣四位将军各率步骑一万出塞讨伐匈奴。这是大汉天朝对匈奴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
在未央宫昆德殿,当着三公九卿的面,皇上拜担任太中大夫的舅舅卫青为车骑将军,命令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公孙敖为骑将军、李广为骁骑将军。
四位将军各率一万骑兵兵分四路出塞,同匈奴主力作战。
皇上进一步部署道:“车骑将军卫青率军从上谷出塞,寻找匈奴主力,正面击敌;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塞,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发,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发,兵分三路,从侧翼分割围剿,以策应车骑将军!”
“谨遵圣命!”四位将军一齐拱手道。
“众卿,”皇上望了百官一眼,冷冷地说,“马邑之谋,天朝出兵三十万无功而返。将军王恢贪生怕死,不敢出击,致使天朝尊严扫地,令塞外胡儿轻视嘲笑。各位将军,这次出兵,朕希望你们以骁勇正义之师,奋勇杀敌,振我大汉天威!凯旋之日,朕将在郊外为众卿把酒庆功。”
“臣等愿以死报效陛下!”
“陛下!”御史大夫韩安国出列奏道,“陛下,这次主动出塞讨伐匈奴非同小可,四人之中只有李广将军久经沙场,而其余三人皆是首次带兵作战,臣恐怕……”
“没有人天生就会带兵打仗!”韩安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上打断,“每个将军平生都有第一次,朕和卫青、公孙贺、公孙敖相处多年,深知他们熟兵书、善骑射,具有统兵之才。况且他们三人年轻英勇,相信能够不负重托!”
“让卫青率军正面击敌,臣担心会出现差池。”韩安国担忧道。
“陛下重用卫青和公孙兄弟是不是因为……”新任丞相薛泽赔着小心道。
“说下去,”皇上盯着薛泽的眼睛冷冷道,“把下面的话说完!”
薛泽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漫不经心地看了这个新任权臣一眼:“薛泽的意思是说朕唯亲是举吗?”
“微臣不敢!”薛泽的一张老脸吓得煞白。
皇上知道,朝臣各附和窦婴田蚡廷辩风气由来已久,他一直想刹住这股歪风邪气,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见薛泽在廷议中暗示他用人不察,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敲山震虎,给朝臣们一点儿颜色看看。
“朕谅你也不敢!不错,卫青是子夫的弟弟,公孙敖是子夫的姐夫。怎么,平棘侯,朕身为天子,难道拜将封侯还要听命于你这个丞相吗?”
“陛下误会了!”
“什么误会!”皇上一拍龙案怒道,“几十年了,屈君伸臣、君弱臣强的格局,让人透不过气来!权臣把天子架空的风气由来已久,先是太皇太后和卫绾以黄老之说为借口,要朕在治国策略上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他们动辄就搬出先王古训,令朕清心寡欲,无为而治。表面看来他们是维护祖制,遵循文、景二帝的‘无为而治’,实际上是想让朕做一个没有任何实权受人摆布的傀儡天子。再后来,窦婴田蚡交结诸侯,扩大权力,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私下收受的贿赂,数目大得惊人……”
皇上的雷霆之怒吓得朝臣噤若寒蝉。
“陛下,”司马相如走出班列劝道,“请您先息雷霆之怒,丞相与魏其侯的意思并非说您用人失察,举贤唯亲,他们担心卫青与公孙兄弟缺乏作战经验,怕与数万匈奴铁骑交锋有累卵之险。”
“息怒,朕息得了怒吗?建元二年,朕罢黜了卫绾的丞相之职,弃黄老之学,尊儒家之术,欲以人为本,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在四海之内扬大汉天威。
孰不知不到一年时间,有人就逼死了御史大夫赵绾和郎中令王臧,罢免了田蚡和窦婴。朕身为天子,眼睁睁地看着支持儒学的大臣死的死、贬的贬,却无计可施……”
朝堂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太皇太后宾天之后,”皇上顿了顿,缓慢地说,“实指望三公能助朕治国安邦,讨伐匈奴,谁知窦婴田蚡各怀阴私,拉党结派,狗咬狗,一嘴毛。朕诏举贤良,为国家选拔治国的佐才,他们推荐的是什么?都是自己的门客和党羽。昔日,齐桓公曾经说过,得管仲乐毅,犹如飞鸿之有羽翼,可朕至今空有冲天凌云之志,而无羽翼之助,可悲可叹啊!”
“陛下发此长叹,臣身为丞相,有失职之虞,请陛下赐罪。”薛泽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
“陛下!”身着盔甲的卫青拱手道,“既然御史大夫等人对臣被擢升为车骑将军有异议,臣愿在李广将军麾下做一名校尉。在北伐匈奴的疆场上,无论兵将,都一样为国杀敌立功!”
“不!”皇上满意地望了卫青一眼,对满朝公卿说,“朕拜你为车骑将军,并不仅仅因为你是子夫的弟弟,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熟读兵法、深谙兵法。让你当校尉,那是让千里马拉牛车!”
“陛下,太中大夫卫青精于击刺,深谙兵法,且为人宽厚,有人反对他官拜车骑将军,是怕他将来位子高了,权力大了,找他的党羽秋后算账。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东方朔步出班列奏道。
“东方朔,”绣衣使者江充听了,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你含沙射影的,是在说谁?”
“说谁谁知道,反正这人呢,心里没冷病,他不怕吃西瓜。”
“行了!”皇上怒道,“你们两个是属鸡的,怎么一见面就斗嘴!”
两人吓得再不敢吱声。
“列位臣工,你们想想,朕拜卫青、公孙兄弟为将为了什么,是让他们在温柔乡里安享富贵吗?不!朕是让他们为了国家和天下苍生的安危,去冲锋、去流血,甚至去牺牲!如果这种爵禄也有人眼红的话,杀敌立功人人有责,朕完全可以考虑。”
四万车骑大军在长安城北郊,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
太史令司马谈、太卜令唐都、谏大夫孔安国等人,按照匈奴从北方来的作战方位,面北筑起祭坛。坛高六丈,深六尺,在祭坛上立六面黑色旌旗,立六尊高六尺的黑神,选六位年满六十岁的老人穿黑色衣服担任主祭祀。在黑色旌旗下,各置六张强弩。车骑将军卫青身穿黑色盔甲,缓步走上祭坛,向神灵敬献宰杀好的黑猪一头、果品若干。六个主祭老人在卫青献完牺牲后,拿起强弩朝着北方各射六箭。太史令司马谈宣读了各类祭文,卫青率其他三位将军跪在祭坛上,向天地、黄帝、军旗战鼓、风伯雨师、马祖、道路六叩六拜,以便作战时能得到各方神灵的福佑。
祭坛下,旌旗蔽日,戈铤刺天,四万车骑大军身穿盔甲肃然列阵。祭祀完毕,卫青站在祭坛上,朗声誓众道:“车骑将军卫青告诉尔等官兵,今匈奴进犯,边境不宁,天子授我斧钺,委我以将军重任,望全体将士在讨伐匈奴之战中,争‘进死之荣’,弃‘退生之辱’,服从军令,听从指挥,勇敢杀敌,立功者受厚赏,不能勇敢进击或贪生怕死者受重罚!”督军裨将张次公手捧簿籍,宣布军法道:“一支万人军失去主将者皆斩;一支千人军失去斧钺、军旗、符节者连队皆斩,敌人从军中夺走武刚车十乘以上同罪;见邻军有难不相救者斩,见邻军受敌所逼不相助者与之同罪;在军中滥传讹言,妄说阴阳卜筮者斩,在军中装神弄鬼,妄说灾异邪端与之同罪;无故惊扰部队者斩,在军营中狂呼乱叫,妄称有贼至者与之同罪;随意遗弃军事器械、装备者斩,不能妥善保管、经常检查致有破坏者与之同罪;将吏处事不公、假公济私或公报私仇者斩,军中官兵以强凌弱,打架斗殴,肆意酗酒、喧哗、恶骂、无礼而又讲不出道理者斩;因公宴集会除外,军中随意奔走车马者斩,将军以下乘骑奔走军营与之同罪;破敌后不守纪律先事掳掠者斩;担任警备任务违时失号者斩;不听从将吏差遣者斩,而将吏处事不公平者与之同罪;侵扰百姓,外出奸宿或将妇女携入军营者斩;违背将军一时一令者皆斩……”
军誓完毕,皇上亲自为出征大军饯行。四位将军端起酒樽,皇上举起一樽酒,神情庄重地说:“我朝立国以来,备受匈奴侵扰,边民苦不堪言,此役关系重大,朕静候各位将军立功而还!”
“臣等定要荡平匈奴,解我大汉江山心腹大患!”李广、卫青、公孙贺、公孙敖举樽豪迈地说。
外祖母、卫少儿和皇姨赶来为舅舅送行。
大姨卫君孺因有身孕不能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