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秋见他满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她轻轻一笑:“能得到大人的认可,是民女的荣幸。”
“我已从你那里收到过好几份绣品,如今又要无故收受这么一双鞋子,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不是无故收受,大人。我自知岁数已大,资质平平,正如前些日子的那位大娘所说,有人愿娶便是万幸,但您在她面前为我说的那些话,使我免于难堪,我很是感激。”
“当然不是如她所说,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没人愿意娶呢?”陈翰笙几乎是脱口而出,让林织秋不禁愣了一下,“你是那么聪明伶俐,温婉贤淑,哪怕是我,也会觉得。。。。。。觉得很荣幸能够有机会。。。。。。与你相识。”一向说话流利的他不知为何忽然结巴了起来。
林织秋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地面,试图隐藏起自己的慌乱。“大人,你这是何出此言呢?”
陈翰笙见状,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他连忙收敛起了刚才的情绪,试图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稳定局面:“林姑娘,我是说,一个像你这般有才华的女子,自当受到尊重和珍视。你不应该被岁数或其他浅显的条件所限,也不要因为这些外在因素而否认自己的价值。”
林织叶抬头,正好撞上了他那双似乎有星辰住于其中的眼眸。
“你的手艺,你的心性,那是难得一见的。哪个男子能有幸得你垂青,那才是真正的万幸。”他说着,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林织秋的双手上。
那双曾细心缝制无数细致绣品的双手,指尖略显粗糙,透露出她日夜劳作的辛苦。
“这些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林织秋轻轻收回手,微微低头,仿佛在隐藏着什么:“县令大人过誉了,民女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手工活罢了。”
陈翰笙却不容她自谦,“你不必将你受过的这些苦难比作微不足道,也不必向我隐瞒。你是觉得我是高高在上的县令,定不懂你的疾苦吧?”
林织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保持沉默。
“林姑娘,我之前言之未详,实际上,”陈翰笙走向窗边,“我自幼家境贫寒,那时候的生活,比起你现在的艰辛,恐怕也不会逊色太多。”
林织秋的目光微微一凝,她能感觉到他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的脆弱,不禁更加认真地倾听。
“我小的时候,家中穷得连个完整的饭碗都难求。夜里,饿得睡不着时,我就数天上的星星。父亲常年酗酒,有一天喝醉了,回家的路上,脚一滑跌进了湖里,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泡得发涨的尸体了。不瞒你说,我甚至都没有掉泪,他并不是个好父亲。”
“父亲去世后,我娘亲,她一生劳碌,为了供我读书,身体操劳过度,终是病倒了,早早离我而去。”他的嗓音里裹着一股哽咽。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腹在窗沿上轻轻摩挲,似乎在试图抚平心中的疙瘩。
林织秋轻声问道:“后来呢,大人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的目光转向她:“是为了不辜负我娘对我的付出,也是为了逃离那命不由己的生活。我一直在想,等我成家后,我定会竭尽所能,让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妻儿,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林织秋揉捏着自己的袖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吟:“那,那定是幸福美满的家。”
她的心房悄然颤动,陈翰笙的话语犹如春风拂过荒漠,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渴望。
然而,她自知身份卑微,怎敢与县令大人攀扯情感。更何况,岁月不饶人,她的青春不再,怎比得上那些妙龄女子?
以陈翰笙的条件和资历,他值得更好的。
“县令大人年少有为,织秋不过是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岂敢妄自菲薄。”她的语气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天色已晚,民女不打扰大人休息,这就告辞了。”
她转身,轻盈步伐中带着无声的落寞,仿佛要将那份悸动永远掩埋在这沉静的夜色中。
林织秋走出门去,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也吹散了她眼角凝聚的泪花。
她轻声自语:“心若止水,何惧风波。”
这一夜,对她而言,是一场梦,到了梦醒时分,什么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