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端起瓷碟,递给左熙言,讽道:“本来也是,人家苏小姐等着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凭什么听你的。”
“你们昔日情分再深,白驹过隙,一晃也五年了,早都物是人非了。”
左熙言接过瓷碟,神色黯然,“叶泠,你明明懂我的心意,偏要说这些。”
叶泠撇撇嘴,见左熙言真的有些伤心,顿了片刻,“行了,不说了,正事要紧,放心,我在赤兰承诺给你的,一定悉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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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沅慕跟着温雁走了近路,很快就出了左熙言的园子。
她朝道旁看了看,见栽种了不少高大苍翠的树木,忍不住问道:“左将军是将左府翻修了吗?”
温雁回道:“是的苏小姐,我家小姐将左府的布局改了不少。”
苏沅慕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记得,多年来一直是你侍奉在左将军身侧,怎么这两日我总没在她身边见你。”
温雁性子沉稳寡淡,言语也颇为简洁,“自随军凯旋,我便奉小姐的命令照顾夫人的起居。”
原来是被左熙言派去照料沈娴了。
苏沅慕会意,又问道:“她身边新来的那个侍女,是叫卓秋吗?”
温雁点头称是,见苏沅慕还看着她,又说道:“卓秋我们出征的时候在赤兰郡的一个村子里救下的。那个村子险些被西凉人屠尽了,卓秋爹娘都死了,我家小姐见她可怜,便收到军中了。原本她是随军做一些炊事缝补的活儿,但她报恩心愿强烈,每日都关心着我家小姐。长此以往,我家小姐便让她过来在身边服侍。”
这是苏沅慕记忆里,温雁说过最长的话。
她继续说道:“你们怎么放心让一个外乡人贴身服侍左将军?”
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责备。
见苏沅慕这么关系左熙言,温雁微微一笑,“苏小姐放心,我家小姐身手不凡,怎会轻易被一弱女子所伤。再者,整日跟我家小姐待在一起的,是叶小姐。”
温雁都提到了,苏沅慕自然不会放过追问的机会,连忙问道:“我听左将军说,这个叶小姐曾在漠北救过她。”
“不错。”温雁点点头,美眸里闪过一抹遐思,似在追忆过往,“这件事说来凶险又奇特。那是出征第三年,我家小姐曾在一次突围战中消失在了寒冬腊月中的莽莽冰原。”
“消失了?”苏沅慕惊讶极了,柳眉蹙在一起,满面皆是担忧。
温雁继续说道,“大军将冰原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小姐的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找着找着我们都绝望了,连老爷都不抱希望了,本来抗击西凉就很折损兵力,老爷就让那些找小姐的人全都回来了。”说到这,温雁素来平静的面容有了波澜。
她的话,闻者动容,更何况是每日思念左熙言的苏沅慕。
温雁看着苏沅慕伤心,连忙说道,“不过好在菩萨庇佑,一年后,小姐又回来了,不仅毫发无损,还带回来一个性子桀骜的胡女。”
说到这,苏沅慕就明白了。
“这个胡女,就是叶泠。”温雁继续回忆,“她初到军中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躁动。她长得高,有着小麦色的身体,面容一看就是纯粹的胡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蛮气,谁的命令都不听。”
“那时候小姐刚回来就得知老爷殉国,悲痛欲绝,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老爷的棺木前长跪不起,军中的事儿交给了大少爷和二少爷。这一跪,小姐就病倒了。那时候谁都不能靠近小姐,唯有这个随小姐一同回来的胡女能照料小姐。”
见苏沅慕面容复杂,温雁安抚道:“苏小姐不必忧虑,后来我们也都看到了,叶泠虽然性子桀骜不驯了些,但是对我家小姐也算赤胆忠心,而且她身怀绝技,是个武学奇才,我们能大破西凉,叶泠也出了不少力。”
原来这二人还有这么深的羁绊。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回苏府的路上,苏沅慕反复回想温雁的话,想着当年的左熙言也不过是一十六七的少女,却经历了这么多。她躺在漠北雪原上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她重归大军的时候惊闻左鸿羲殉国,该有多痛苦。
这些年的伤痛和苦难,一层一层地浇筑着她,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苏沅慕想着,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