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如虽然还不至于做出行刺景裕的疯事,却也足够他以小见大,看出景裕的敌意。
他捏着手里寒凉的兵刃,试探道:“臣妾若是自戕,陛下便会放过蔺大伴?”
“你和朕谈条件?”景裕几乎要哄堂大笑,“你那几分姿色,连安帝那老糊涂也蛊惑不了,除了蔺南星这狗奴婢,谁还会买账?”
景裕不可否认沐九如确实生的绝美,但他许是真就不曾开窍,哪怕他已知如何行事,也有不少人对他投怀送抱,他却不曾对任何人起过心思。
包括秦屹知也是。
想要驯服、占有一个人,与色授魂与、鬼迷心窍到底是有区别的。
因此他也无法分清,沐九如的美,究竟是刻意勾引,还是平素如此。
只不过想来蔺南星那样不识风月的人,却连与主子苟合,欺君犯上的混事也做了出来,定是受到了不知廉耻之人的蛊惑。
景裕翘起嘴角,冰冷地俯视着蠢奴婢的旧主,语气透着几分阴森的得意:“你若不敢一死直言便是,朕也不会见怪,只可惜蔺南星所忠非人,主子不仅是个人尽可夫的菟丝花,还是个无胆鼠辈。”
饶是沐九如从蔺南星那里曾听说过许多回,景裕那嘴毫无遮拦,专挑人的痛处说道,真正体会的时候,才感觉到相公做奴婢的不易。
沐九如压下心里的几分气性,将匕首放回地上,道:“臣妾是来与夫君共同求活的,不会自戕。”
“哈!”景裕大笑出声,身体都前倾了些许,道:“活着的滋味很好吧?蔺南星有钱有权,还把你当成主子捧在高处,成日成夜地伺候你,你跟着他吃好喝好,连身体都转好了,御马监的奴婢们全都对你褪后趋前……”
“你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了一个奴婢去死?”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听了个绝顶好笑的笑话:“你过得比朕还滋润!你怎么可能会想死!”
沐九如一愣,不太确定自己看见的是否正确,景裕的眼眶似乎红了一点……他托了下眉间的叆叇,但除了景裕略显狰狞的笑容,其他的实在看不清楚。
景裕道:“这叆叇也蔺南星为你求来的,你配不上他的忠肝义胆,配不上他惦念你,伺候你,你就是个废物!”
他敛起笑容,缓缓道:“你就该烂死在清凉宫里,偿还这偷生四年的罪孽。”
他扬声道:“来人——”
“陛下!”沐九如打断道。
他合了合眼,抬眸直视景裕,道:“臣妾并非忍辱偷生。蔺南星对我确实一腔赤诚……”他撑了下地面,缓缓起身,向景裕走去:“我若身死,他必然不会苟活,他若遭遇不测,我也绝不会独留于世。”
他走到九节矮阶前,抬起勾着衣摆的云纹方舄,拾步而上:“但只要有一线可能,臣妾也想和蔺南星一同活下去,堂堂正正地活着。”
那对桃花眼里闪着淬亮的光芒,像是算计,又像是魅惑,或者仅仅只是纯粹的亮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