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夫在询问之下,当时的十几名重症患者里,出现了一名愿意经受截肢的患者。
在与时疫对抗的这些压抑的、毫无希望的日子里,不管是病患们对于生的渴求,还是大夫们对治愈病患的执念,都压过了对邪门歪道、我道不正,或是来生无望的恐惧。
第一名截肢的患者成功在术后活了下来。
并且截肢之后,再也没有复发,彻底被治愈了鱼脐疔。
有了第一个病患的成功案例,整个岁安医馆的郁气一扫而空。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沐九如他们依然不会给病患截肢,但只失去一只或两只手臂,却能保住一条性命,也能给病患足够多对抗病魔的底气与勇气。
于是之后便有了第二名、第三名愿意接受截肢的患者。
沐九如他们做起断臂术来也越发娴熟。
虽十人里依然会有一人因术后的其他症状而亡,但重症患者们本就饱受鱼脐疔日夜疼痛的困扰,也见多了同屋病患的生生死死,知道自己若不截肢,便难逃一死。
因此即便是截肢,即便是会死在截肢后,也有许多的重症患者们要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也是有人在截肢前、截肢后忽然就后悔了的。
因此沐九如见女郎吞吞吐吐,便又问了一嘴。
若是女郎害怕活下来后因缺少肢体而遭人诟病,生存艰难;或是她害怕死后转世投胎,无法再世为人,那么沐九如便把她再送回去。
不然哪怕他把人救活了,病人却郁郁寡欢,寻死觅活,甚至之后要来医馆闹事,他还得去找小相公带人来镇场子……
这样的糟心事,沐九如不想遇到第二次了。
毕竟他们虽然把人救活了,说理却是说不过别人的。
截肢这种治人的方法,不论在哪个虞人看来,都是过火甚至缺德的行为。
沐九如如今截肢过的病患已有百十人,即便做了这么多回,他依然不敢把这治疗的方法写信告诉徐太医一星半点。
若是说出去了,他这搞邪门歪道的人,和徐太医的友谊怕是也就到尽头了。
躺在桌上的女郎在沐九如温柔地询问中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定地道:“我不反悔,祜大夫,我想要活着,我的相公去了北军,我家的孩子们都还小,老父老母也都等着我照看……我若死了,他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枯瘦焦黑的手指竭尽全力地握了握,软趴趴地抓着沐九如的指尖,眼里亮晃晃的,闪着对生的渴求,与对未知的恐惧。
女郎道:“我只是……有点怕,大夫,砍手的时候……会痛吗?”
沐九如轻轻地道:“不会痛的,一会儿桑召大夫对你用了麻醉术后,你就会彻底地昏睡过去,一点痛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