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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如实相告,还是隐瞒宽慰。
他凭借一腔热望来到这里,所见所得却是药石罔医,昊天不吊,力不能及。
风兮看出了沐九如的欲言又止,那一对明亮的眸子暗淡了下来,漫上了盈盈水光。
草露轻叹一声,反而劝了起来,道:“不必强求了,风兮,病到我这地步早就没生路了……你还见得少吗?”
草露将视线投向沐九如,淡淡地道:“大夫,也不必开药了,我手上的钱都用来买了棺木,半个铜子儿都没了,莫要浪费风兮这傻孩子的银钱。”
沐九如一瞬站了起来。
风兮从没见过蔺家的正君有过这么大的动静,差点以为是草露发生了什么变故,或是正君因为被驳了面子而生气了。
但沐九如的神色依然温和从容,又让风兮放心了些许。
他听见沐九如一字一句,坚定又平缓地对草露道:“你需要开药,溃面也需要治疗,吃了药你会舒服上许多,不会只是摇头就眩晕呕吐,等脓疮收了口,你还能去屋外活动,再不用担心干扰到别人。”
草露眼眸微亮,却还是道:“不……”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夫,就听我的话。”
沐九如说完再不管草露的应答,俯身去够药箱。
蔺南星正在药箱顶面上研墨,他见沐九如要取物,立刻放下墨条,替沐九如翻找出想要的东西,把一盒小小的红玉膏递交到夫郎手里。
沐九如打开药膏的盖子,挖了一块褐色的脂膏,亲自涂到女郎的手背上,温柔地推开,让膏体均匀地敷盖在疮面上。
原先不痛不痒、仿佛坏死了一般的肌肤,在药膏的包裹下产生了一丝刺痛的感觉,舒爽的清凉浸透血肉。
这涤荡灵魂般的感觉让草露心生惶恐,紧张地问道:“这……贵吗?”
沐九如道:“不收你的钱,你涂着就是了。”
草露握紧拳头,眼里慢慢地汇聚泪水,哽咽道:“我当不起您的药……我这样时日无多人不值当这些,大夫……这药您拿去给更贵重的人用……”
她说着说着,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像是久旱者要失去甘霖,天寒地冻时燃尽了最后的一丝薪火。
“值当。”沐九如道:“你如今就活生生地在我眼前,我只想治你一人,哪怕让你多活一日,舒坦一时,我都觉得值当。”
那丝最后的薪火在沐九如的眼里熊熊燃烧,像是要点亮草露风烛般无望的人生。
床上之人被灼得不住流泪,却依然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前俊美无双的郎君。
草露呜咽道:“多谢……大夫。”
沐九如温柔地道:“当谢谢你自己,这般努力地活着。”
他又挖了一块药膏,涂在草露另一只手上,道:“别想太多,你是病人,如今只需要听大夫的话,谨遵医嘱,好好休养,尽力地活着。”
他温声哄道:“多活一日,你就能多看一眼繁华人世,多吃一口人间百味,多见一面亲友故人。”
草露的这一生,沦落风尘,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