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是个太平夜。少帝嘱咐了戴清、秦宜贞几句,让他们千万看护好这些前朝遗老,便一人带着那青竹先生回了监牢。
青竹先生知其意,索性主动问道:“陛下支开二位大人,是有什么话想问罪民吧。”
“先生也是巫族人。知道画皮师吗?”
青竹先生闻言大惊失色。
少帝没有说话,将惊愕、平复、权衡的时间留给了对方。
“正如陛下所知。臣曾经做过画皮师,不过十年前便已金盆洗手了。因着画皮必须在年轻人胸口的那块儿皮上画,方能见得效用。以此造了不少杀孽。”
青竹先生叹道,“陛下一表人才。罪民以为,根本用不着画皮。”
少帝摇了摇头,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张人像:“俊也好,丑也罢,都是天赐。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这事儿原不是为了我。这张脸。要烧给一个故人毁了容貌的故人的。”
“是大周仁宗?”
“先生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不错,正是大周仁宗。朕曾欠过他一点人情。”
青竹先生哈哈大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罪民曾听人说西蜀乃是个有法度的地方,不像新秦,连皇帝都是市井之徒。如此看来,陛下也是虚得其名。”
少帝冷笑着递给他一把匕首,淡淡地说道:“开始吧。”
那青竹先生也不推辞,接过匕首,拔刀出鞘,刀锋在天子炮制的朗朗乾坤之下熠熠生辉:“陛下,请。只是罪民入监时,迷药也给人收去了。”
“这就不劳先生担心了。”
青竹先生的手艺倒是娴熟。不一会儿便剥下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人皮。
“得罪了。”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拖着脚镣走到栅栏门前,便欲喊人。
“多谢先生了。”
少帝的声音冷不了从身后传来。青竹先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点了几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直地升起。
他闭上眼睛祝祷着:“可……不是我杀的你。做了鬼,别……别来找我。”
少帝失笑:“朕呢不是人不假,但鬼么……暂时还做不成呢。你先转过来。朕不杀你,但朕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
青竹先生赶忙跪下:“罪民愿与陛下同舟共济。”
他真是万分庆幸没有动手杀这皇帝。否则呀,他的脑袋恐怕早就不在肩膀上了。皇帝竟然不是活人,这可真是个惊天大秘密呀。还是赶紧表忠心要紧。
“免了。这东西什么时候能画好呀?”
少帝早料到青竹先生会是这样一种吞了苍蝇一样的神情,也不以为意。还说朕不是人,朕看你才不像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像他这种平日磕着碰着尚要大呼小叫一番的人,今儿突然有关公刮骨疗毒的风范了,面子这个东西,还真挺管用,有时候还真能让人变成神。
少帝沉默片刻,又道:“如若朕以卿为相。卿当如何?”
“陛下活了也不止二十几年吧,看过的权势翻覆只怕也不只一场。您应当知道,想要彻底解除隐患,那就不能用阴谋,得用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