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云层越来越密集,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看天气阴沉,江问清准备将李弦玉送回青梧。沉默不语的“废物”对此视而不见,准备步行走回宿舍。
江问清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惹恼了她,自己无心冒出来的话抹杀了她所有功劳。平时趾高气昂的江小侯爷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怎么才能把这条娃娃鱼哄回来呢。
雨滴垂落,散开一地涟漪。
江问清蹭到李弦玉旁边。“小爷我突然不想坐马车了,我跟你一起步行回青梧。”
“您金尊玉体,我淋坏了不要紧,您别一病不起到时候还得怪罪我。”
“那你就坐马车,一起回去。”
“不坐,要坐你坐。”
“你坐我就坐,你不坐我也不坐。”
“你爱坐不坐,反正我不坐。”
远处驾车的丰宁看着自家爷儿跟李弦玉相互斗气,手上的缰绳一时无处安放。
雨下欢了,溅起一层细蒙蒙的白雾。雨滴敲打在街边的积水上,激起一朵一朵小水花。两个幼稚鬼全身衣衫被打湿,沉重地贴在肌肤上。冷风一吹,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弦玉捂着胸口感觉自己身上的束胸带若隐若现,不能再跟小侯爷耗下去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温暖的熏炉熏得人昏昏欲睡,江问清抄起一块毛毯盖到李弦玉身上。“车里没有放换洗的衣服,你先用毯子擦一擦吧。现在睡容易得风寒,一会儿就到休息的地方了。”
“谢谢小侯爷。”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没有把你当作物件看待————”
江问清的碎碎念就跟庙里小和尚念经一样催眠。突然马车压到一块小石子,咯噔一响,李弦玉猛然惊醒,就听见了最后三字。
“好兄弟!”
“嗯,好兄弟!”
好不容易打发走缠人的小侯爷,李弦玉感觉自己身上黏黏糊糊的,疲惫难受。估算着时间癸水马上就来了,沈桥舟押送犯人还未回来,说不定顺道住在丞相府了。干脆掀开浴帘拉上屏风,躺在浴池里好好沐浴一番。
室内水雾缭绕,室外大雨滂沱。刚把张金山押送到大理寺门口,便听说方毅死在大牢里。
据看守的狱卒汇报,方毅趁人不注意咬破手指头,在墙上一笔一划写下“书”跟“婉”两个字后撞墙自尽了。或许下辈子,他终得金榜题名,抱得美人归,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给予读书人最后的骨气,好生将他埋葬了吧。”
尽管雨已经停了,可是仍旧是刺骨的寒冷。头顶静谧的夜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
沈桥舟处理好大理寺这边的事后想直接回丞相府。考虑到李弦玉胃不舒服且没怎么吃东西,大概率晚上又会啃馒头敷衍了事。让马车拐了个弯,买了一些热气腾腾的小菜,送到青梧学院叮嘱她吃完再回府也不迟。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听见浴池那边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直接放在桌上又怕时间太长饭菜凉掉。索性打个招呼再离开,沈桥舟没多想就掀开浴帘,刚想出声叫她,只看到一个曼妙动人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同屋这么久,竟不知舍友是女郎。
沈桥舟呆呆地走出宿舍,呆呆地爬上马车,呆呆地回到丞相府,呆呆地回到自己屋子。沈相看见老三一脸茫然的样子,寻思这孩子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为什么要来青梧学院?江小侯爷他们知道吗?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
一连串的疑问让沈桥舟胸口疼痛。
懊恼自责后紧接着就是铺天而来的愧疚感。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些端倪:纤细瘦弱的小身板儿,一年四季都是高领衣衫,被骂小白脸也从不反驳————
李弦玉沐浴完后看见桌子上尚有余温的饭菜。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刚才是谁来了?是沈桥舟还是去而复返的江问清?
不管是谁,暴露秘密的风险太大,这宅院得抓紧时间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