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确实是横亘在陆疆心中多年的心病。征北军缺马,重骑与轻骑的装备都无法达到,因此在近年来的对战中,征北军只能靠步骑营取胜。但只要一遇到慕容飞骑,便会节节败退。
数日前,郑嚣带领玄甲卫和新兵营与慕容飞骑对抗,轻松取胜的原因在于,小规模的作战无法发挥慕容飞骑远程冲杀的特长,利用玄甲卫灵活的身手,一击毙命。慕容飞骑是重甲骑兵,两军对垒时占尽优势,但小股作战时却如同无头苍蝇。
征北军之弱在于战马与粮草,粮草要靠屯田,要靠朝堂的调拨,而战马却要难上许多。西凉产马,却到不了漠北。历史根源在于萧寅与陆疆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萧寅回京任职,官居太尉,更是不会给征北军超过征西军的机会。
陆疆曾与拓跋部商议战马之事,但拓跋什对慕容部死心塌地,说什么都不肯卖马给他。
如今,拓跋迟来了。
拓跋迟的语气十分轻松,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嚣张,“回去我就让老头让位给我,我把马都给你带过来,然后我带着小娘子回拓跋部。如此一来,她不在信都,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在何处,你们洛阳城的那些人也不会担心什么欺君之罪。就当她是死了也好,只要她还活着。”
话虽糙,理却不糙。
但陆疆还要考虑考虑,这似乎也太草率!战马换人,这是哪门子的提亲。他堂堂忠勇侯,征北大将军,怎么如此草率嫁女。
“少狼主,这亲事我反对。”韩凛把拓跋迟请进屋中,低声道:“阿微是我妹妹,这亲该由我来替她定。她如今是韩氏女,而非商家女,她也不姓陆,你这是在为难陆将军。”
陆疆想反驳,可韩凛这话也并无不妥,商离的确不姓陆,亲事向来由不得他作主。他默默地退开半步,把韩凛推出去。
拓跋迟当下就明白了,“是我错了,那么请问韩少郎君,如何才能答应?聘礼随你开,我定然办到。”
“我家阿微只嫁齐人,你不行。”韩凛到信都之后,处处隐忍低调,遇事从不主动结怨,因为深知韩氏在冀州遭人厌恶,但此事关乎商离,他不允许任何人决定她的将来,即便这个人是陆疆。
拓跋迟恼了,“我与齐人有何不同,同样是二只眼睛二只耳朵,没有缺胳膊少腿。书是读得少了,但你们大齐的名士崔源是我的恩师,再过上几年,我也能出口成章。为何偏偏要齐人?你只是九娘挂名的兄长,凭什么替九娘做主。”
“长兄如父,你不懂我可以告诉你。她如今以韩微之名,在信都生活,若要定亲该是我这个长兄替他操持。拓跋少狼主,看来还是多学一些我大齐的礼乐典籍。”韩凛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他从未显露过的威仪,不容他人置喙,“你拓跋部尊卑不分,长幼无序,并非我韩家良配。我陇西韩氏,大齐一等世家,开国四姓,我族中女子岂能与婚配。若你要说非是我韩家之人,可她乃开阳郡主,你又是何人?”
拓跋迟语塞,“难道你们成婚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吗?门户相当又如何,若是不欢喜,这漫长的一生该如何共同度过?”
韩凛冷哼,负手背身相对,眸底波光涌动,嘴上却强硬地说道:“这就不劳少狼主费心。”
“你……”
拓跋迟此时发现,陆疆已经不知所踪。
很显然,已经有人替陆疆拒绝,他也不用再出面周旋。
拓跋迟一脸阴郁地走出将军府,迎面遇上一辆停在将军府门前的马车。马车下来一名眉眼如画的翩翩少年,白衣委地而来,似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不正是昨夜驿馆中随行人员,何昭。
何昭与拓跋迟见礼,“拓跋少狼主,昨夜你我见过,不知少狼主可认得在下。在下何昭,表字安仁。”
拓跋迟盯着他看了许久,“我,在下拓跋迟,我没有表字,待我去问过先生。哼……”
拓跋迟很生气,这些齐人真麻烦,有一个名字不够,还要取字,两个名字记得多麻烦。可是也没办法,找先生给取一个,总是要有的。
何昭过府,礼数周全。韩凛在将军府,这是何昭没想到的,看他身上还是昨夜的衣裳,想来他是在将军府过的夜。否则,以韩凛那喜洁的性子,断无可然一衣穿两日,却还出门见客。
“定之兄,别来无恙。”何昭与韩凛同岁,只小了他两个月。
韩凛还礼,“何舍人,洛阳城外未能与你相见,韩某甚是遗憾。如今你以中书舍人之名莅临信都,韩某不过士卒而已。何舍人看来不是来找韩某的。”
何昭摆手道:“定之兄言重了,以兄之才情,入中书门下不过耳耳,你的那篇策论如今还是太学生的典范,只要兄能平安归京,鸿图大展绝非难事。”
陆疆刚想回屋眯上一阵再回大营,看来是不行了。可还没进门,便听到韩凛和何昭暗自较劲,他想一走了之,可何昭身份不同了,不能避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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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人,这一大清早的,所为何事?那几名随侍人员招了吗?”陆疆不得不打起精神,“这是你们使团内部之事,本帅就不插手干预,但是还是请何舍人管束好下属,莫要再生节枝。”
何昭展袖行礼,“下官今日前来,是请陆将军解除对驿馆的封禁。我宣抚使团代天子巡边,持节而来,将军此举恐不妥当。无论下官是否问清案由,陆将军都不能软禁我使团一众人员,包括常山公主。”
陆疆反问道:“何舍人是认为,使团中人潜入我将军府,窥探军机,惊吓府中女眷,乃是天子授命?”
何昭不卑不亢,“非也。潜入将军府之人,已经关押,待押回京中受审,定然会给将军一个交代。但这不是将军软禁使团人员的借口,沈尚书还有巡边的行程未完。”
“确实不太妥当。”陆疆想了一下,“不如这样,何舍人,本帅派人把昨夜那些潜入我将军府和慈幼院的三名使团随侍人员关到大营的牢房中,无论如何这三人都是罪责难逃。舍人不懂刑讯之道,但我军中有的是人精于此道。只要这三人不在,守卫也就可以撤了。但是舍人要保证,剩下的所有人等都不会再生事端。否则,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何昭当机立断,“可以。在沈尚书巡边离开冀州之前,所有随行人员凡被发现有不轨之举,陆将军可自行处置。”
陆疆很满意,拍拍何昭单薄的肩膀,“本帅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有担当,敢担当。定之,你去与长义说,把人撤了。”
韩凛领命,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不离何昭,似乎有不好的预感,全身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