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些人还是认识她。
南郭村落星点四散,绿树合抱青山环绕,清广长空宛如濯洗,小溪潺潺秋阳当空——应该是一片让人放松的丽景。
但身旁坐了这么两个人,应该就变成本该了。
贺镜龄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往的村民提着祭祀用的猪羊。
三人间宁静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徐之衍废话连篇累牍,东西南北漫谈。
毕竟是进士,是探花郎——
听不懂,贺镜龄撑着下巴的手,很快便支起指节,滑到了耳朵边上,堵住。
呼,舒心多了。上司啊,你多听点。贺镜龄眼锋掠过湿滑的泥地。
昨夜秋雨霏霏,地上仍旧潮湿。
裴缙也不搭理徐之衍,没多久时候,三人终究还是陷入一种诡谲的沉默之中。
继而,其中有人叩响了扶手,咚,咚,咚。
祭祀还未开始,周围喧声渐起。
又是漫长时候过去,金乌西坠,霞云弥漫。千片夕阳层层叠卷,似被揉碎散于西天,蒸得一片晕红。
“徐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裴缙终于一声闷哼,转眸向他,“当真答应了?”
徐之衍忙道:“当然,当然答应了!亲自答应我的!”
贺镜龄暗暗哂笑一声,对这二人的谈话置若罔闻。
当然会来的。
倏然,田垄外一阵铃响,马蹄飒沓如雷霆降落一般,勾扯三人目光——
一架由四匹高头大马牵拉的华贵车轿遥遥而来。
车夫一声“吁”至,总算停了这场恍如落雷般的蹄声:车前挂垂了两盏水晶灯,晃动中流苏宝石映出艳丽的霞光。
贺镜龄微微惊异,这家伙竟敢有如此之排场?
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
秋风骤起,霜白轿帘撩起一隅。
赤赭色衣袍过于鲜艳,衬得霜白轿帘愈白,也衬得那撑帘的三指愈修洁匀称。片刻后,轿帘起伏,天光也随她掀帘动作而明灭。
澄澈秋光中,现出主人真容,雪颌朱唇。
她安然踩凳下轿,眉眼平静,毫无抱歉之意。
贺镜龄微怔,那夜情境又迭飞到眼前,烫人肺腑的嗳声也在耳畔悬绕。
她怎么来了?
裴缙、徐之衍及周遭佃户纷纷施礼见过公主,贺镜龄顾不得多想,也只得从了他们去。
晏长珺眸色平静,她扫过众人,大袖一挥,示意平身。
“那么,祭祀可以开始了吗?”她挑眉,目光却越过重重肩头,径直望向队尾的贺镜龄。
一如那夜,眼眸霍亮,似此刻秋雨濯洗后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