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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白夜之下二（第1页）

迈着独行的脚步离开故乡，偶尔需要清理下巴短须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慌张逃难的孩子了，不再是沉默的试验品也不再是有家不能回的葬鸦，如果说现在的他还剩下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死信者的身份和那份注定会让他后悔的沉重契约吧。

拂过脸颊的风逐渐止息，眼前雪花飘落得极为缓慢，但灰蒙蒙的天空依旧是一副仿佛永远也看不见阳光落下的模样，像是浑浊不堪的深湖，倒映着这个昏暗奇怪的世界。

“我是从南疆过来做毛皮生意的商人，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你也是个战士，光看身上的血迹和伤口就能让人猜到了。而且先前见面的时候你穿着这么少的衣服在大雪行走，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随意迈步一样，所以你一定是很厉害的战士，族里的人一直说从南疆来的人都是不擅战斗的胆小鬼，但你肯定不是。”

孩子稚气未脱的脸上写着执拗，万篱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商人。如果要说商人的话，大概是佚名那个样子吧，滴水不漏，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他成不了那样的人。

“好吧，我是保护商队的战士，你知道北疆很危险的。”

“但现在这里只剩你一个人了，还受了伤，你没能保护好你的同伴吗？”

男孩紧接而来的话让万篱愣了一下，但他认真的目光又逐渐转为柔和，补充道：“不过，哪怕是我们部族的战士也是有战胜不了的敌人的，他们把那个叫做天命。我想你们也遇见了那场灾难了吧，很多人都因为那个死掉了，他们在灾难中遇见了自己的天命。”

“灾难？”万篱环顾四周，难道是在说这场暴风雪吗？

“从北方来的黑兽队伍，据其他部落传来的消息称单个队伍就有近千头之多，他们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横扫了附近近百个部落。不论是多么强大的战士都禁不住它们的冲击，而现在那些怪物马上靠近南陆了，所以我们才准备迁徙的，尽管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

黑兽大军，万篱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预言，还有格绯隐约对他提及的一些关于南北战棋的事情，但是沉浸在脑海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仅仅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印象。

不过，万篱依旧明白这次危机的严重程度，虽然过往也有无数次黑兽迁徙南方的事件，但像这样突然大规模的迁移一定是因为北方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而且此刻这古怪的天气多半也和这个有关，如果他真的能够帮到些什么的话，还是去帝留城一趟比较好。

只希望能够赶得上，那边，至少应该不至于会失守吧。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如果前方黑兽的队伍已经很近了的话，万篱很可能会在这附近面临一场遭遇战，他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想要单独面对一支近千黑兽的大军，他还是不够实力的。

“不清楚”，男孩眨着眼睛想了想，“我早上睡醒之后就在荒原上了，那个时候我的族人就全都不见了，昨天起风雪就一直很大，我是看到这些尸体才过来的，只不过到了这边之后就冻得没力气了。北疆的天气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而且现在本来还应该是在温暖的季节的。”

“睡着了就在这附近了？”

万篱站起身仔细看着身边覆满寒霜恍若巨大礁岩的黑色尸体，睡醒之后整个部落的人都消失了，还有这些看起来毫无外伤却离奇冻死在这里的尸体，这之间看起来好像没有丝毫的联系，但两件事是同样的不合理。越是想，他越是觉得北疆深处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下能想到的最靠谱却也是最离奇的解释就是部落里的人因为兽血感染的缘故变成黑兽了，但这个解释不现实，毕竟这么多的人不可能全都转变，同时还留着这个小孩。

“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你休息一下吧，然后我先带你去最近的城镇。”

“我不睡了”，男孩又一次努力地摇晃着脑袋，“我怕我睡醒了又找不见你，而且看起来现在风雪快要停了，我自己也可以走，会像之前答应的一样告诉你泉水乡的位置”。

“那好，不过你要做好准备，这几天我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的。”

男孩抬眼看着万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万篱话中的意思，就见一对墨色的狭长羽翼蓦然自万篱的身后展开。积雪在身边扇起的风中四散飞舞着，万篱伸手抱起男孩，一飞冲天。

风雪的确是已经减缓了不少，虽然视野所见的大地依旧是无法辨别的白茫茫一片，但没了视线干扰之后万篱还是能借着鹰界短时间内扩展出的极限视觉看清远方那片真正的针叶树林的。先前老人所在的小镇就在那个方向。

如果这场暴风雪兴起得比较早的话，他甚至可能在那边找到格绯他们。

反正，在遇见这个不太寻常的女孩之后他总有种莫名的自信，不论发生了什么，至少那家伙一定是能够安然无恙的，一直以来她的运气要都比其他人好上太多了。

“啊！飞起来啦！你真的不是神灵的使者吗？”

男孩紧抓着万篱破烂不堪的衣袖，身处高空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慌，正相反，万篱快被他兴奋的叫喊声震到耳朵了。在度过先前濒临死亡的惊慌与绝望之后，男孩总算是回归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至少，当年的万篱如果能被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带离穹顶的话……

那个隐藏在北疆深处的秘密，可以改变过往的时间咒文，它的诱惑力就是在这里啊。

“真的不是，我还没去过帝留城呢！”

万篱看着地面上逐渐变小的黑影深吸了一口气，双翼鼓动起冰凉的风，如寒燕般飞速射向远方。兽群黑色的影子不仅仅集中于先前一处，目之所及，荒原深处的地方还有其它的，看起来应该也是先前黑兽群的一部分，而且较这边的黑兽聚集得更加密集，数量也更加可观。

看起来这场突如其来的致命风雪的确是替南方不少城镇解决了很多麻烦。

在通过那个异邦人离开因的神庙之后，万篱发觉自己对于影子翅膀的运用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了，一路前行，消耗的力量却并不是特别多，甚至还不到之前的一半。甚至他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没由来的感觉，那影子，大概还能变化成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