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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回想抉择之时中（第1页）

记住这个咒文，这样，如果你哪天突然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了，还可以再次回到这里找到我们。其实嘛，很对不起啊，虽然一直都自称姐姐，遇见之后，给你留下的却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如果哪天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的话，就把这个啰嗦烦人的咒文忘掉吧，顺便，提前祝福那时候的你，忘川。”

血色的夕阳之下是巨型渡舟闪耀着白色火光的巍峨身影，视线里整座城市都在燃烧，修士们提着长剑如入无人之境般四处杀戮，守卫军的尸体可以从海祝城城门一直排列到王宫所在小山的山脚，看来再过不久，穹顶就会被彻底攻陷了。

“奈奈姐，一起走吧，我怕我回来的时候就找不见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姐姐啊”，女孩于血泊中挣扎着坐起，面露微笑，却显得异常苍凉，“其他人，他们都还在这里等着我呢，我们的根与命运都在这里了，但是你，你是不一样的，你会有更加漫长的路要走”。

万篱看着咒文的线条在幽暗的火光中逐渐成型，内心也越发地压抑起来。

“这个咒文理论上毫无问题，只要拥有足够数量的灵魂就可以被激发出力量”，黛冬城的洛伽是这么说过无疑的，也就是说，他六年间一直追寻的答案马上就将呈现在眼前了，关于那个最初的约定，如果现在能够改变过去发生的事的话。

或许是因为伤口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万篱的手指有些僵硬，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抖起来。但时间咒文的每段线条都足以称得上完美，毕竟这是他六年以来不断重复记忆的东西，六年了，他一直想着要回到那些人的身边。

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这些试验品来说是无比孤单冰冷的，从小被力商人圈养在矮屋里的孩子们早已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即使像冷杉和格绯一样尽力保护那些不该受到伤害的人，将食物分给无名小镇的老人，救出那些即将被人奴役的孩子，他也不能切身理解那样的情感。现在的万篱，只想快点缩回自己的壳里而已。

补全最后一段线条，再将整个咒文的分支用古陆语铭文连接起来就算完成了。

万篱从两个交叠的圆弧中拉出一条长线曲折着向下，直到触碰到咒文末端的字符句子，就像过往见过的所有咒文一样，白色的划痕开始涌现黯淡的光芒，像是泉水注入沟渠般不断蔓延，直至点亮石块上整个复杂巨大的符号。

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像是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又好好地睡了一觉，窗外天空晴朗无云，终于忘却了一路走来所有的痛苦与绝望。

“只要再补充上最后一个字符就可以了”，恍惚中，格绯的声音突然在万篱的耳边响了起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快点回去吧，以后可就没机会啦！”

“你是喜欢那个女孩的吧”，牧林曾这么问过他。

“离开她，你是那女孩的灾难，所有在你身边的人都会遭受噩运，你注定孤独的命运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改变的”，堪那镇底下的石像警告过他的。

“我不想要去北疆，那里太冷了，如果还能再选择的话，我宁可呆在末流城的小店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前半辈子当葬鸦的时候我就已经受够了长途旅行了。”

万篱的手指在岩壁上停留许久，终于缓缓下拉，完成了那个最后的笔画。

线条，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平整，但也还不至于影响整个咒文的功能。

耳际的空气在轻轻颤鸣着，顷刻间万篱指尖静默燃烧着的火焰转亮了许多，身周所有筑石的灵魂都挣开束缚缓慢流向他眼前的咒文石壁。线条化作刺目的光芒，与此同时，整个洞穴与黑暗领的联系也在不断削弱，黑暗在消退。

少年闪开一步，看着金色的光芒如夏夜星河般点缀在那些粗糙的线条上，整个咒文正在缓慢修补那些不够完善的细节，柔和的光像雾气般扩散开来，云海般翻涌着照亮整个筑石构建的荒凉原野。

在咒文的正中央，早已经没有了岩石原本的模样，那是一扇门。

就像先前通往黑暗领的大门一样，虽然没有明显分界，但只要稍微靠近，便可感觉到门后那完全不同的崭新世界。万篱看着眼前于光焰中盛放着的时间咒文，心中竟掠过一丝小小的失望，原来他找寻了这么久的东西，也是如此的平凡。

“看起来并非是让整个时间回溯，而是只要迈过门，就能回到六年之前。”

万篱想起了当初遇见的那个忘川，如果现在自己回去的话，是否会成为那个人呢？带领强大死信者横跨大陆剿灭末流城外整个沙漠的路匪，当着半座城池的人杀死神创的渡舟和那些不死的修士，当然，似乎还惹恼了格绯。

奈奈说过如果哪天厌烦了外面的世界的话，就回来吧。

回去的话，就可以用死信者的能力拯救她吧，既然是她设计的咒文，肯定是可以的，不会赶不上，也不会找不到人。

万篱叹了口气，在门边找了块稍大的筑石坐下，呆呆地看着这个耗费无数灵魂才可以驱动的咒文静静燃烧着，感觉像是坐在巨大的篝火边一样，除了觉得晃眼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体验了。当然，拿这东西当篝火用，大概整个南北疆域前后千年都不会有比他更为奢浪费侈的人了吧。

不过只要这样就可以了，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了。

然而，在他刚打算稍稍闭眼休息一会儿时候，就听见了耳边一阵轰然巨响，远处烟尘掀起的巨大气浪一下席卷了他所在的地方，风力之大甚至让他差点从他那筑石石椅上翻下去。还没等万篱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咒文旋即在一阵混乱的噪音中彻底熄灭了，整个原野的灵魂储量几乎全部见底……

虽然刚刚想了很多事情，但从激发咒文到现在也才过了数十秒而已啊！这个消耗速度已经不是单纯的“快”可以形容的了，估计灵魂直接离开尸体溃散也就这程度了。总之，因为这莫名的浪费，大陆桥要开始崩溃了。

之前没有找到足够自己再次回到桥面的筑石，是不是个失误啊……

万篱借着已经逐渐显现的光亮望向头顶无数向下飞落的建筑和巨石，淡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角转瞬即逝，随即，一双黑翼再次在他的身后展开。

“既然不借着这个机会出去，你就应该已经做好了迎接后果的准备了吧。”

依旧是牧林的声音，也许此刻的他已经因为黑暗领大门的破碎重获自由了，沟通的距离得以延长，但万篱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悦来，反而是暗暗的嘲讽和讥笑。至始至终，这是他唯一一处与万篱脑海里的印象里不同的地方。

“你已经自由了吧，我实现了答应你的事情。”

“你不知道你为自己带来了怎样的命运”，那声音变得有些失真，听起来很是怪异，万篱偏转身体躲过一块猛然飞来的巨石，抬头循着声响向上望去。

虚空中骤然张开一道墨色的暗影，像日光般笼罩着整个洞穴，大陆桥的破碎正在逐步停止，而黑暗又一次悄然蔓延开来。

“你选择了留下，也就是选择了面对我吧，为了那个女孩……”

这次传入耳朵的，是一个有些冷峻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