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肩膀的的兽齿直接将万篱的身体死死锁住,几块骨头伴随着让人窒息的巨大疼痛刺破血肉碎裂开来,如果不是异于常人的身体,这样的伤害本该将他的整只手臂扯下来。在濒临疯狂的尖叫声中,万篱用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下一下刺入黑兽的眼眶。
没有咒文的支持,兽血的力量有些飘忽不定,反噬如潮汐般一次接着一次不断吞噬男孩仅存的稀薄意识,无数的人影从他的眼前穿行而过,过往的回忆一点点拼凑起来,渐趋完整。
看起来是太过急躁了,不然还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变成怪物,格绯大概会回到温暖的南疆或者是跟着佚名他们前往帝留城,大家会继续踏上旅程,还有回到南疆的雄伟船队、时间咒文,都无所谓了。
像是有人突然熄灭了房间里唯一的灯盏,万篱眼前的景象颤动着瞬间隐没在无尽的黑暗里,雨水落在身上,浑然不觉。
“你在发什么呆啊,难道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留着乌黑长发的女孩在万篱面前晃动着手臂,她身上破旧但总是很干净的简易袍子,胳膊和快要画到脸颊上的凌乱咒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万篱环顾四周,看着留下来打扫角斗场的其他孩子。
古老的青色石砖墙壁,脚边染血的暗黄尘土,这里是穹顶。
看起来还只有十二岁的孩子站在广场中央,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就像是刚从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般,万篱隐隐约约觉得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思绪很模糊。
“喂,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刚刚刺上去那个咒文带着什么副作用吗?明明没有发挥能力的,不应该啊”,女孩说着拉起万篱的袖子准备查看那个铭刻在他上臂上的刺青,看起来很是担心。
“奈奈姐,没事啦,就是刚刚有点累而已,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啊,这样啊,吓死我啦,还以为你怎么了。”
奈奈松了口气,伸手从自己缝在腰间的小兜里翻出两颗青色的枣子塞进万篱的手里,“这是你今天胜利归来的奖励,我早间偷偷在力商人的院子里摘的,累了的话要不要我先带你去休息?”
“真的没事,还有,谢谢……”
“嗯,以前我在想家的时候也会突然就难过起来,不过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啊,呃,好吧,其实也不算,但我们就像是家人一样。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我可是你们的靠山啊!”
女孩露出有些夸张的笑脸,拍了拍万篱的肩膀就提着水桶跑去接水了。说起来现在应该是试验品们决斗之后的黄昏,胜利方的孩子会被留下来打扫场地上的血迹,因为自己这边有人成功活了下来,接下来也能过几天轻松日子,所以大家的兴致都很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悲伤的感觉一直在男孩的心头徘徊不去。
还带着伤口的身体对痛感已经有些麻木了,万篱抚摸着手臂上崭新的咒文,发觉自己的体温低得吓人,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几只黑色的乌鸦栖落在不远处的看台围墙上,歪着脑袋似乎在等待什么,但尸体应该已经被带走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对,这里什么也没有,还需要在这里等待什么呢?
算了,不要多想了,还是快点弄完回去休息吧,万篱边想边低头用畚箕扫去那些沾了血的泥。今天同他对战的是静室那边的孩子,战斗异常激烈,虽然最后赢了,但这一身伤估计也要休息好久才能复原,而花坞阁的孩子战斗力普遍不强,他需要多出战。
作为大孩子,必须要尽力保护那些比他们稍小的同伴。
在北疆无烬城外的荒原上,细密的雨点仍在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黑兽晃晃脑袋,将嘴里已经停止挣扎的猎物甩在地上。眼眶严重的刀伤让它连分辨猎物的位置都极为吃力,黑色的血液不断涌出,浇在万篱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原始的本能催促它快点将这个麻烦的家伙吞进肚子里。
也许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有的黑兽的确是比其它同类要聪明许多,它们带着回忆,懂得学习。
不远处似乎还在战斗,尽管雨水冲淡了这种感觉,人类的气息依旧让它有些不舒服,此外就在先前男孩挣扎的时候有头长得很像是黑兽的东西跑了过去,即使从外表看那就是黑兽,本身就是黑兽的它知道,那绝对不是。
胜利者低下脑袋,准备先一口吞了万篱再处理其他事情,然而就在它正这么做的时候,地上的男孩突然间就消失了。
笼罩四野的雾气涌动着,遮蔽了它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雨水里带着冰晶,空气的温度低得吓人,黑兽仍能够感受到周围浓重的血腥气息,但在男孩消失之后周围的环境似乎也有些不同了。
首先是它脚下的积雪和先前战斗留下的痕迹正在快速消失,男孩留在黑兽眼眶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什么痛感了,它循着某种怪异的声响仰起脑袋,迷雾散去,就连云雨也在逐渐消散,某种撼动心魄的力量正在巨大闪电团的包围下悬在半空中。
看起来像是某个人,但光看轮廓就知道不是那个消失的孩子。
就在它愣神的功夫,一个身影就从迷雾中鬼魅般窜了出来,伸手按住它布满尖锐鳞甲的脑袋就往地上砸,风极速掠过侧面的时候它甚至还能听见那种近在咫尺的怪异嘶吼声。
那是另外一头黑兽的气息只是,似乎有些有些奇怪。
伴随着平底里一声轰然巨响,黑兽的脑袋直接被来人砸成了残渣,黑血伴着碎骨四散飞溅,却并不像一开始那般拼了命地往附近的生物上附着,而是冒着黑烟飞速蒸发了,连点碎末都没有留下。
男孩松开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因为已经被咬断了好几根骨头,他那扭曲变形的部位甚至已经称不上是手臂了。尽管体内残存的灵魂灵魂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新生的血肉却仍在疯狂生长,它们覆盖伤口,在万篱的脊背上催生出只属于黑兽的尖锐骨刺。
没有任何关于胜利的欢呼,他直接跪倒在地上开始啃食那些融冰般快速消散的血肉,完全转黑的瞳孔闪耀着饥渴疯狂的光芒。
天空中的巨变仍在发生着,事实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堆积在地上的雪在消失,大地的水分在快速蒸发,北疆的天气似乎变得温暖了许多,不多时,便再也看不见一片雪花了。
铃铛声响起,万篱像感受到危险的野兽般猛然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迷雾已经彻底消失,他一眼就看见了来到荒原上的新客人。
一支黑压压的铁甲军队,还有为首那个身着红袍的蒙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