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六年的时光足以篡改一个人对于过往的诸多印象,但冷杉的确不记得自己曾给过老人什么承诺,再说即使这样的承诺真的存在,也绝对和他之前攻陷夜巢屠杀信徒的行为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肆意的残杀,正是让她最无法容忍的一点。
我给你承诺,让你血洗夜巢,杀害这些无辜的人吗?”
洛伽闻言环顾四周,神情中透露出微微的迷茫,仿佛此刻才终于注意到那些染血的衣物般。但不论是格绯还是冷杉都没从他的脸上看见多少的愧疚之情,老人的目光沉淀下来,愈发平静。
“你承诺过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先驱者,承诺将让夜巢再次燃起辉煌,但六年前你却眼睁睁地看着黛冬城被黑兽攻陷,白天在月岩森林里我听见了你同修士的对话,你……背叛了先驱者教派!”
洛伽的眼角闪过某种狂热气息,而在同一瞬间,如潮的记忆闪回进冷杉的脑海。六年前无数人无数的话语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些亲身经历过的痛苦,它们并非早已消散,仅仅只是被遗忘了而已。
她从一条流淌着万家鲜血的漫长街道走出来,看着眼前名为虚无之影的女孩一点点撕碎所有试图挡住她们道路的黑兽,夜晚幽暗却喧闹,绝望与窒息感漫无边际。
等女孩终于颤抖着走到几乎已经完全倒塌的城墙边时,才发觉自己的靴子已经被血水浸透。夜风呼啸,空气中满是海水的咸腥气息,她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忘记这种粘糊冰凉的感觉了。
等意识再回到同样溅满鲜血的夜巢大厅里,冷杉不禁打了个寒颤,片刻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
毕竟六年前,那个在祭祀之地石柱顶端的少年不是说过除了她之外的人都会失去那段记忆吗?而且当时冷杉并没有答应过要为北疆神明效力之类的话,即使后来,也是为了偿还虚无之影的恩情才接受了那种神之十侍的说法。
所以,她始终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的立场。
“六年前的那场灾难之后大家都像是睡在了梦里,在梦里做着过往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模糊地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又为什么还依旧存在在这世界上。我想应该是之前森林里的战斗让你醒过来的吧,那些黑兽的灵魂……”
那些散溢的灵魂让黛冬城中的个别人脱离了虚弱状态,在恢复意识的同时,也造就了那些四处杀戮寻求力量的食人者。
“事实上,应该是在更早前黑兽横跨月岩森林的时候”,洛伽补充道,“我得到了一头濒死黑兽的灵魂和记忆,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那怪物会带着那段记忆,但我的确是看见一个修士带着你从满是血迹的夜巢里走出来,然后我才发觉……”
“发觉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我还听见了后来你在森林里同当年那个修士的对话,神的……侍从。”
命运织罗细网,每一步都是一个难解的陷阱。
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那时一群黑兽突然横越神眠海峡,强行闯进月岩森林开始,就好像当年黛冬城陷落,獠牙匕首横空出世扰乱一切,也是相似的原因……
“所以呢,你的解释是什么?先驱者……大人?”
“没有解释”,冷杉回答得干脆,“我没有背叛先驱者教派,从六年前到现在我也一直都住在这个森林里而非去北疆当什么神灵的侍从,至于这个称呼,纯粹是为了还救你们一命的那人的恩情。”
冷杉回头看了秦锋和白黎一眼,继续说道:“若是你愿意相信我,我自然无需解释,若你不相信,那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没有事情了的话,就把洛伽带到石堡的地牢里去吧”。
秦锋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虽然最初曾有过一丝慌乱,但他和白黎都很快明白过来,冷杉就是先驱者,这一切不论如何都将是先驱者做下的决定,既然已经立下誓言,他们只需要相信即可。
“我是为了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