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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第1页）

钟家曾经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六层高的楼房，少了许多的乡土气息。钟艺柠站在路口，隐约还能对上儿时最熟悉的几条街，仿佛能够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快乐奔跑的身影。

那时候老钟是县里为数不多有车的人，而且还是大奔，小艺柠每次坐在副驾，老钟都会细心帮她检查好安全带，然后才开车。更多的时候，老钟喜欢骑自行车，钟艺柠坐在后座上紧紧环着他的腰，银铃般的笑声穿梭在各个街边。

能够回忆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但她再也无法发出天真无邪的大笑。

十年间如一个眨眼，已沧海桑田。钟艺柠感觉自己站在时光隧道旁边，多想穿越回有老钟的童年，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工厂也早已变成了街边公园，她在里面坐了一会儿，静静感受与从前美好记忆密切相关的一切。回到故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感，钟艺柠也有了许久未有的安心。她又想起了爷爷，于是把这里的景色拍成照片，然后发给爷爷，又打过去电话。

“艺柠啊。”爷爷接起的声音慈祥中有喜悦，“你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回来？”

“爷爷，我已经完成最重要的事了，准备再呆一段时间就回去陪您。”钟艺柠答应过爷爷。

爷爷听完传出一阵阵明朗笑声，也像是小时候，小艺柠打越洋电话时，爷爷每听她说一句话都会大笑不止。

“艺柠，那些人都还好吗？”爷爷不想细问过程，明知是会心酸的听闻。

“多是平凡人的生活。”钟艺柠觉得回答“好”的话太过牵强。

怎么刻意去避免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对面沉默，爷爷似乎在想怎么接这个话，钟艺柠干脆跳了过去：“爷爷，我好久没回到家乡了，这里变化真大。”

“爷爷前一阵回国的时候也去Y县转了转，小城的发展还是很快的。”爷爷感慨道，“艺柠，你是回去……”

后面话打住，钟艺柠主动接过：“明天是父亲的忌日，我回来扫墓。”

爷爷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问：“你一个人？”

“嗯。”钟艺柠此时的感触很多，想起周怡的事情，忍不住想问道，“爷爷，你说周怡当初对我爸是真爱吗？”

能想象到爷爷会惊讶，顿了顿才回答她：“那女孩对你爸挺执着的，我把你带回法国后，听人说她还去每个受害者家里表示问候。”

世间有人情冷暖，在老钟去世后，周怡已经没有任何义务这样做，甚至本身没有名分的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做。钟艺柠讷讷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怎么，你见到她了？”爷爷发现重点。

“嗯，她现在嫁了一个有钱人，生活得挺好。”

爷爷又沉默了一下，才念叨着：“那就好，女孩一辈子总要嫁人的。”

钟艺柠不知道如果后来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她遵循起初的轨迹幸福地长大，是不是周怡一辈子都没有嫁给老钟？还是自己会想通，祝福她与父亲？没有发生的事，也只能试着做推想了。

“对了，南家的那儿子没再找你麻烦吧？”爷爷问起南柏言。

极不情愿提起这个人，钟艺柠简单带过：“没有再联系了。”

“那最好。”爷爷暗松一口气，“不要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嗯，爷爷，那您早点休息吧，我继续逛一逛。”钟艺柠计算法国的时差，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艺柠，照顾好自己，爷爷等你回来。”爷爷深切地嘱咐。

“好的。”

挂了电话后，钟艺柠一个人在街边走走停停，每一处地点因为心境的不同，在她看来都是风景。等到晚上的时候，她找了一家干净的旅馆住下，给索翰林报了个平安，然后摊开本写日记。这几天的感触许多，今天再次回到家乡，让她想起更多的事。

这一晚睡得格外踏实，仿佛这片土地上还留有许多老钟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钟艺柠早早起床，带上买好的花束和纸钱、食物出发。Y县原本不大，所以到老钟的墓地没用多久，她还准确地记得具体位置，这是一块双人墓地，老钟很早就留过话，说死后要和艺柠的母亲葬在一起，家人遂了他的愿。

钟艺柠把父母的石碑擦净，然后摆上鲜花和食物，先磕了三个头，然后跪在那里等香烧完。二十二岁的她，已经失去了至亲，身上还背着深重罪孽，此刻站在父母的墓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妈妈，我从小只在照片上见过你，爸爸和我说你当初生我时身子虚，可是拼命也要先保住我，谢谢你对我的爱。”钟艺柠情真意切，尽管面对的是石碑，可是孤单久了的内心，能够想象到面前仿佛就是父母，“妈妈，但愿下一世我们的缘分可以长久些。”

钟艺柠和妈妈没有接触过，更多都停留在从小父亲的讲述中，除了感恩外，其他能真心讲出来的不多。她和老钟，有满肚子想说也说不完的话：“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从第一个字就止不住眼泪。

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的父母都是因为爱她、保护她，所以为她而死。

“小时候受到一点委屈都要马上找爸爸，要你哄我，可这些年很多孤单、迷茫的时刻，我都只能自己坚强地扛起来，因为深知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包容我、对我好。”所有的苦都压在钟艺柠心底，她只想和父亲分享。

“爷爷和叔叔对我很好，但是不能让我将你遗忘，当初你为了保护我而做出的选择，是我永远的痛。”钟艺柠的胸口闷得生疼，这些事一提起来就悲伤汹涌。

“前几天见到周姨了，我想自己开始相信她是真的爱你了，可惜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才懂得爸爸为我牺牲了多少。”钟艺柠把想说的话通通告诉父亲，小时候她对老钟就没有隐瞒，“那时不懂爱情，现在好像也不怎么懂。”

每个女孩在父亲面前聊起爱情的话题，都会不好意思吧？钟艺柠稍显忸怩，不知道老钟听到这些，会不会想说“哟，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