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汩汩流出的清凉被明目张胆截胡,裴钰时敛眸,凝落在插进自己上方的手,肤如凝脂,正全心全意揉拭指腹关节。
只是随意瞥一眼,便能知主人将那双手保养的有多仔细,皮肤娇嫩无瑕,稍一用力就浮出轻柔的樱粉色。
裴钰时意味不明哼笑一声,抽回手,任由水珠自腕上蜿蜒滑落。
“胆子还挺大。”
他说喜欢骄横的,她还就真敢来他跟前儿耍横。
宋晚烟无辜抬眸。
难道不该是她有求必应?
裴钰时收手轻倚在台面,闲适观赏着宋晚烟擦过手四处忙碌。
天花板顶灯洒下一束白光,笼在垂着眼眸认真切菜的女孩身上,灯光明亮,但并显得不刺眼,未束好的一缕碎发落在颊边,轻悠悠荡漾着,氲出一抹温柔。
短短几次交锋,就让他见识到了这姑娘不同的面孔,娇俏的,清妩的,柔和的……
其实不该说她胆大,她很聪明,也很理智。
最初便是服帖和婉的,望向他的那双玲珑剔透的眸子总藏着不明显的谨慎试探,似如小兽一般机警,在被默许的范围内探出爪子张牙舞爪,但若感知到危险,只怕装乖得比谁都快。
“加完老抽可以先腌几分钟,入味儿。”
宋晚烟举着碗要下锅的手一顿,懵着回头望向出声的人。
裴钰时滑开烟盒取出根烟,没点燃,单只咬在齿间磨牙,时不时使了点劲儿,懒洋洋耷着眼皮,恍若野兽叼住猎物颈间皮肉,也不给个痛快,只是偶尔搓磨逗弄。
宋晚烟被自己的奇怪脑补引得颈间一酥,状若无事收回视线,装作平静地搭话:“您还懂做饭呢。”
只是嗓音无意间掺了哑意。
裴钰时随意敲打理石台面,含混着谑意:“大明星都懂做饭。”
我懂点儿有什么奇怪。
宋晚烟在心里替他补上未脱口的后半句,甚至连惯有的腔调都能脑补出八分。
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响在空间内回荡,灶火燃起幽幽的光,香菇鸡肉在砂锅中翻滚,水雾袅袅腾空。
宋晚烟垂着长长的睫,内心异常安宁。
她犹且记得年岁不大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没多久,于韶便带着女儿嫁进宋家。
她被同样年少的穆酥宁约出去,紧张兮兮灌输了一大堆继母登门原配女儿受苦的案例,说现在的继母都手段高明,面甜心苦,最擅长捧杀和卖苦肉计,苦口婆心教她隐忍,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知道穆酥宁的好意,也知道她说得没错。
十三岁的小姑娘年纪虽不大,但有幸继承了母亲的一身灵气与天资,对他人的隐怀的敌意异常敏感。
那时的她远不如现在游刃有余,为了消除警惕心,笨拙地做着讨好的事。
比如自告奋勇给那家人做饭,他们在明亮的客厅享尽天伦,她一人在厨房里面对锅碗米肉。
最后得来“孝顺”“懂事”几声轻飘飘的夸赞,转而亲昵地嗔着小女儿一天到晚活像个泼猴儿。
现在想想那时稚嫩的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朦胧的水雾模糊住长睫,宋晚烟眨眨眼转身,发现自己方才洗好放在篮子里的菜已经被一一切好,规整在面板上。
裴钰时洗净菜刀顺手挂回原处,又漫不经心靠回去,淡声嫌弃:“来前说得好听请我吃饭,就你这磨蹭劲儿,指不定做完天都大亮了。”
许是心中波澜,女孩子出乎寻常地乖巧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