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路以为是人醒了,上去拍兆兵的脸:“六哥?!六哥!你醒了么?六哥?”
那只眼珠还看着刘庆江。
房间里的砖头地让刘庆江栽了个跟头,茶缸掉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唔,唔,嗯……呵,呜……唔。”刘庆江嘴里也不晓得说的什么话,像被追打的孩子,跌跌撞撞跑出房门。
外面传来闷闷的碰撞声,应该是他在门槛那儿又摔了一跤。
人还活着,但是不说话,眼睛也不动,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弄到这个当口,何邵元也没辙了,建议安路带兆兵去镇上看医生,可据他自己估计,这病来的怪,没听说过,就是抽风的人也不会抽断自己的腿。
…………
刘兆兵爸妈早死了,要不然也不会学的四六不着调。他一个人住,也没人照顾,刘安路心疼他,好歹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就驮着他回家。
再说刘安路自己家,也是穷的叮当响,他和父亲刘庆民都是农民,母亲当年嫌弃男人没本事,就跑了,反正也是外地的,那是父母结婚两年后发生的事。这些年,父子两个就凑活着过,因为儿子成天跟着刘兆兵瞎跑,没少置气。
刘安路进屋把人放在长凳上,靠墙倚着,去伙房打水,要给他洗洗。
刘庆民正从屋里出来,还数落着儿子又出去鬼混,却看见墙边怪里怪气的瘫坐着一个人,腿还是外八字,头也垂在肩膀上,跟脖子掉下来似的,倒挂着。
“安路?”
刘安路进来了:“爸,这是兆兵,他病了,我给带过来,给他调养几天。”
病了?
“什么病?”
“你别管了,我照顾他呢,爸,你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乡里乡亲的,又是本家,做父亲的也不好赶人走,人情还是得讲点儿的。
…………
刘庆江走路都没了魂,两腿跑动像鸭子,裹着着夜风进了家门,反手就关上,瘫坐在砖头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婆娘性子软,是个典型的挨打女人,再多的气也不敢撒。男人这个样子,她嫁过来也头一次见到,人的眼神都直了,带着傻气。
“庆江?你干啥去了?”
刘庆江被婆娘的话问的抖了机灵,随即拽住她的手,摇头:“眼睛……眼珠子,那眼珠子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
“谁?谁的眼珠子?”
“就是她,就是她!”
男人说话不清楚,当老婆的也很无助,一个闷闷的女人,想不出主意,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喝醉了酒,怕是脑子不清醒。赵梅扶着男人进东屋,应该睡一觉就好。
夜里,赵梅睡不着,丈夫的眼睛始终睁的大大的,口中唔噜唔噜的,看的让人害怕。
“眼珠子,是她的,没错,是她的。她,她,她的眼珠子……嗯,眼珠子。”
这一宿可够折腾人的,早上鸡叫了,刘庆江和婆娘也没能睡着,刘庆江说了一夜的话,嘴巴干裂的严重,说‘眼珠子’和‘她’都没力气了,光有气息,没了多大的声音。
赵梅眼泪哗哗,男人这样可怎么好。
“庆江,呜呜,你到底咋了,你别吓我,呜呜呜。”
“眼……眼珠子,就是她的,珠子。”
他全神贯注注视着屋顶,已经快七个小时了,他眼皮都没眨过,通红通红的。
“呜呜呜,庆江,你……呜呜呜。”
“嘶——”忽然间,他停止了那些断断续续的话,眼皮却撑开更明显,手指着屋梁,嘴巴歪斜,口水流下来,宛如急性中风,呼出怪声:“呃呃呃……唉唉唉~唉唉唉~喏——喏——”
赵梅要把他手给拦下来,去捋顺他的眼皮:“庆江,庆江,你累了,休息一下。”
“喏!喏!——”
他盯准目标,坚毅的说:“她的!她的!她眼珠子,唉~唉唉唉,嘿嘿,她眼珠子,嗯,呵呵呵……她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