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开始下雪了,雪花落在汝之遥的脸上,冰冷的触感好像一根缠绕在心弦的绳子,被什么触动后猛地扯动,牵动了心脏的主人。
漫天素裹,冰冷且孤独,实感随即而来,她真的回来了。
扒下来的大衣其实没有多大的保暖作用,汝之遥的手逐渐变得僵硬,寒意透彻地侵袭着她的身体,汝之遥不断裹紧大衣希望能够留住一丝体温。
这条巷子并不长,片刻之后就能够走出去,然而,当她走出巷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震。
躺倒的人从巷子绵延到街道上,无论是哪个角落,都能看见紫色水晶反射出的星光,破旧的房子点着冰冷的橙色光芒,寂静充斥着整个城市。
那些紫色的水晶,仿佛随意播撒的花种,在经过肥沃的血色土壤的滋润下,盛开出了烂漫妖艳的花朵。
这不是首都星。
汝之遥打量着这里的建筑,确定了这件事情,虽然三十年的空白时光对自己一定会有一些影响,可首都星的面貌绝对不会是眼前这般残破贫瘠。
汝之遥加快了脚步,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庇护,她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敲门却没有一人响应。
一路上寒风凛冽如刀,汝之遥的身体冻得几乎无法动弹。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封的土地上,重若千斤。
她的身体在三百年之后久违地连接上了神经,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疲惫和饥饿。
那感觉如同汹涌的潮水,势不可当。
汝之遥已经辟谷两百年,加上二十年堪称速成的功力,身体上的负面影响早就排除在外,时隔多年又一次体会,这比登天梯的苦难还要折磨万分。
汗水从额头顺着轮廓眯了眼睛,喘气声逐渐粗重。
雪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深,白色的长发融为一体。
忽然,向前的脚步忽然停滞,白发随着落体铺洒在雪绒上,没了动静。
昏迷的汝之遥并不知道,在她倒下的下一秒,一个人从暗处出现,脚步慌乱,身后的脚印深浅不一。
这人将昏迷的汝之遥捞起来,用带着粗麻手套的手扫掉了女孩脸上沾上的细雪,然后将人扛起来,离开了这里。
——
昏迷中的汝之遥梦到了岳州宗门的山头。
小师弟在她身后和自己的灵剑磨合,师父与她坐在杏树下品着二师伯送来的果酒,嗜酒成性的人总是因为找不到合胃口的佳酿最后自学成材。
汝之遥举起杯子,小酌一口,低头时莞尔一笑:“师父怎么这样看着我?”
师父的表情并不与周围的事物似实似虚,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倒映着秋水波光,难得不带愁绪却不愿松开眉头。
汝之遥看着师父,她的师父情绪一直是好懂的,不仅仅是因为大成者不畏惧暴露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是那双眼睛只要入了眼七情六欲无处遁形,这样世间纯净之人被宗门保护得很好。
师父手里捏转着酒杯,说道:“正道飞升是修仙者毕生所求,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令为师欣慰。”说道这里话停下了,汝之遥心中想着这时的自己已经要离开心里生出愧疚。
还没等到汝之遥接话,师父又道:“你性子看似淡漠实则是最重情的,明静,重情之人,路是最难走的。”
这话没由来,但汝之遥听明白了。
“师父,”每每唤起师父二字汝之遥总是带着笑意,“再难的路我不都走过来了吗?”
三百年登仙还不够难吗,在岳州应该是闻所未闻的,但她还不是做到了。
师父看着她,他这弟子语调中总是带着笑意,行事潇洒果断,认定了便是死倔的性子,世间登天难事仿佛不过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师父没有再说出哀叹的话,只是点头:“好,为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