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海叹口气,一把拉住张强,飞快的向走廊尽头冲了过去。刚刚跑到尽头,在拐角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具化的魂魄,是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小女孩,手中还拿着一个布偶老虎,如同立体投影一般展现在二人的眼前。王四海想要靠近她,但是刚一迈步,那小女孩便害怕的向后躲去,如同狸猫般低吼着:“嘶,嘶。”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王四海。张强此刻已经完全的懵逼,两手向前使劲的划拉着,双眼闭的死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无量天尊,各路神佛,管一管吧。”王四海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膀上,意念起处,已经将张强的恐惧神经元暂时性的关闭。说也奇怪,张强下一刻竟然变成了张大胆,既不念经也不紧张,而是没事人似的蹦蹦跳跳起来。王四海转头问张强道:“我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法,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强赶忙尊敬的低下头附耳倾听,王四海道:“一,用番天印将楼里所有的魂魄都打散,再也不会出现。二,化解他们所有的怨气,散于大千世界。”张强若有所思的道:“主子,第一个方法太残忍了。第二个方法的话,他们还会投胎吗?”王四海道:“其实真正转世投胎的魂魄并不在这里,能形成怨念的魂魄都是负魄,变成魂魄游离于世间;而转世投胎到地府的灵魄则是附庸在肉体之上,随着肉体的腐化或成为灰烬才会去地府投胎。”“那您是说,这里的这些魂魄其实都已经投过胎了?”张强终于明白。“那是自然”王四海道:“阴间阳间是守恒的,如果都变成孤魂野鬼飘荡人间,不去投胎,那就不会有人类的出生了。”张强恍然大悟道:“嗨,那还等什么,就化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散于世界吧,也算是种超脱。”王四海再低头看那小姑娘,瑟瑟发抖的样子实在可怜,看装束应该是上个世纪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受害者。这楼里这样的受害者多如牛毛,也许此时如果没有番天印在身上,早就被他们挤压到墙角去了。王四海掏出番天印,将它重新装入漆盒内,交给张强道:“你带着这个,出去等我吧。”张强惊讶的睁大眼睛道:“主子,没有番天印,您如何躲避这些脏东西?”王四海并不为自己担心,会心的道:“我的灵魂被禁锢了千年了,还没有谁能将他从体内封禁或拉出去。如果有,也算是一种解脱。别担心了,如果不带走番天印,恐怕那些孤魂野鬼是不会出来靠近我的,你按我说的去做,在外面老实的等着就是了。”张强是不可以违背王四海的意愿的,见他坚持,马上双手接过番天印漆盒,大步的向外走去。见他将大门关闭,王四海闭上眼展开双臂,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道:“众生执念,怨气横生,为报之善,都出来吧。”一瞬间各种刺骨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就连墙壁都湿冷的渗出淡绿色的水。当王四海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整个走廊、大厅、天井已经全部站满了身着上个世纪服装的各种魂魄。有士兵、有护士、有百姓,唯一相同的是身上全部带着枪伤,在胸前、在腿上、在头部,异常的惨烈。那些魂魄没有说话,只有风如同哭声一般在耳边呜呜作响,似乎在哭诉上个世纪那悲惨的某一时刻。王四海对于战争中的死亡早已麻木,但他生前只面对的是士兵,向这么多平民百姓被屠戮的场景却从来都未曾见过。此时他有些不忍直视,亚马台人太残忍了,老妪小孩都不放过。如果自己早被挖出一百年,或许不会死掉这么多人。他不知道那三个拥有不老不死药的人为什么不管,但是换做自己一定会和这帮畜牲拼杀到底。王四海抬起头,大声的对这些魂魄喊道:“已经过去将近一百年了,你们还在这里执念自己的怨气吗?”魂魄们似乎不知时间,在他们的短暂思维里,时间是静止的。王四海叹口气道:“我本可以可以将你们全部打散,但我理解你们的苦,被禁锢在一个地方的苦。你们是将近一百年,而我是将近一千年。能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吗?”所有的魂魄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想要什么,只是每天游离于这个大楼。这时有一些魂魄开始不安起来,拼命的撞击王四海的肉身,想要冲进去控制这个肉身走出楼去。可这些都是徒劳的,每一次撞击都会直接从他的身体穿过而不能停留。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魂魄想要效仿,一群又一群的向王四海挤压过来。王四海见征求意见无果,而他们还一次又一次的来抢夺自己的肉身,十分的无奈。本不想用那个方法来对付这么多的魂魄,但如今看来不用是不不行了。九百多年前,作为萨满教高级神职人员喜登萨满的养父,曾经教过他一个秘招,开启一个不为人知的维度,将想要输送的魂魄全部送将过去。王四海曾经问养父,这维度到底是什么,如何产生的?养父总是笑而不答,这一千年来,每当想起这个事情他都在思考,维度到底是时间还是空间,亦或是时空相结合,他也曾想打开一个维度,让自己穿过去,再回到现实的空间来。但是身体条件并不允许,那狭小的密闭空间,根本施展不开。面对眼前越来越多的魂魄冲击,王四海以左脚为中心用右脚脚尖画了一个圆圈。所有的魂魄此刻都被隔离在圆圈之外,他用右手拇指在自己的额前轻按,然后用指尖滑动额前的天眼位,一滴滴鲜血从天眼处流淌下来,经过鼻梁、嘴角、下颌,最终流淌到左手手掌中。“阿布卡那一,都耧播,爱格勒浑,阿库楼勒惹。厄穆齐玛丽安单得哈喇布勒波,恩格齐佛勒古涡齐阿参比。”随着他念完这段咒语,手掌的血液渐渐由红转黑,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下,形成一个直径一米左右黑色的圆圈,那与圆圈垂直看时,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里突然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在不停的吞噬洞外一切非实物的魂魄,就好像一只饕餮的嘴一般。那些刚才还试图冲击王四海肉身的魂魄,刹那间都被一个又一个的绞进了黑洞。王四海还在不停的念着咒语,与年少时学习这个技能不同,这种离开番天印独自面对魂魄还是第一次。他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想去看那些可怜的面孔,只在心里默默的相信黑洞的另一头是美好的世界,父亲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不会骗他。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如同鬼哭般的风声逐渐的变少,逐渐的安静,直到完全消失在耳畔。当王四海再次睁眼的时候,那无底黑洞已经关闭,只留下炭粉似的血液灰烬。而整个楼里,再也不见声音和魂魄的影子,在他心里更多的是祝愿这些停留了将近一百年的冤魂在另一个空间洗去执念,恢复到战争前的那个记忆,没有痛苦,没有悲怜,没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