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川乘着夜色而来,即使是在四季如春的山顶,也仿佛带着冬日的寒冽。
屋内燃着的灯焰豆大一点,朦胧的照亮着屋子,驱逐了满室的黑暗,让温黎夜间起身更加的方便。
这几日她时常侧躺着身子盯着缥缈的灯焰,一睁眼就睁到天亮。
眼底有了淡淡的青色,肚子里面的孩子倒是安静不闹,但是她精神不济的样子还是很明显。
如今的小宫女连张开口都不敢,生怕哪一句说错了,惹的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越发的不睦。
一连几日的黑白颠倒,温黎今晚上床后,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暗处的萧清川再也按耐不住,在明处现了身,过往的两个月他都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出现在她能够一眼看见的地方。
这些日子里她把一切憋在心里面,也不再说一些让他痛不欲生的话,愈发的闷郁消瘦。
他明白是温峰还没有丝毫起色的缘故。
萧清川眼神贪婪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温黎,忍不住伸手隔空描摹着她消瘦许多的五官,久久不愿意离开。
如今即使饮食正常了一些,她还是逐渐消瘦了下来。
身型也愈发的弱不禁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指尖隔着空滑向了棉被上,没有什么起伏的腹部,心里面的情绪很是复杂,这个孩子终究不是她期望的,但是这个孩子有着她的血脉,他很难不会产生期望。
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到来,给她造成很大的负担。
他们曾经一起憧憬过有个彼此的孩子,如今实现了,却是这样的结果。
萧清川眼中充满着凄凉与后悔,他终究是负她太多。
萧清川原先深邃清冷的眉眼,如今已经充满着萧索,哪有半分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又将带着血丝暗哑的眼睛迟钝地转向温黎的脸上,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杂色,却冰寒渗人的眸,萧清川有一刹那想要怯懦的躲回暗处。
他艰难的稳住身形,僵硬的落下自己的胳膊背在了身后,嘴唇哆嗦了很久,才勉强没有颤音的说出一句毫无意义的关怀,“你还好吗?”
温黎漠视了他这句话,抱着被子缓缓坐起了身子,孩子还是给她带来了不便,她的腰身经常会酸软的厉害。
萧清川的现身她本来不想多做理会,以前即使知道他在周围,她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她赶不走他。
现在的他明显要有更进一步的趋势,她不想跟他演什么深情的戏码。
既然醒了,那有些话也可以说说,她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萧清川,你和剑圣是不是伙同起来欺骗我,爹爹是不是治不好?”
温黎没有看着他,只是将眼睛定在那一盏豆大的灯光中,哪怕是在暗处将被子都要攥烂了,她的语气里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厉声质问。
在过往无数次的交锋中,萧清川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愤恨,她觉得对他大声的质问,都是浪费精力,失望累积的太多,她对他已经不存在着那一丝期望。
萧清川眸底掠过刻骨的伤痛之色,嘴里面涌起阵阵苦涩,过往的一切都在反噬着他,就算是如今他不曾有骗她的意思,她却已经不会再相信着他。
可是温峰能不能治好,他也不能够给出肯定的答案。
一切好像都成了死局。
“我没让师父骗你,师父也不会骗人。”
“是吗?”温黎无意义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信没信。
原先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被萧清川历练成了一个满腹心事,却也能不动色的女人。
“你走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温黎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又缓缓地躺了下去,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萧清川静静的伫立许久,悄然的闭上眼睛,浓重的哀伤在眼尾晕染开来。
*
翌日。
温黎醒来时萧清川早已经不见踪迹,山顶上却又来了人。
温黎在爹爹的屋中看见和剑圣争论不休的瘦高老头儿时,眼里面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