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笙漾的话,让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和出奇的安静。
可方笙漾却变得激动起来,原本也没什么的,就算罗江沅为了迎娶元玉长公主而退婚,以她和方家的立场也不能说什么,可又想起自己大姐姐早逝,自己姐姐们低嫁,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质问性的说:“驸马爷,你说句话呀,是不是臣妾的大姐姐啊?”
元玉长公主见她如此理直气壮的质问,心里来气,正要反驳,却瞥见罗江沅一副愧疚的样子,便晓得这是真事。她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嫁给罗江沅,是罗家退婚的缘故,思索再三,倏尔起身,身子微微颤抖,提高声音的驳回,“当然不是。”
众人本沉浸在方笙漾刚才的话里,被她这话吓了一跳,齐刷刷的看向元玉长公主,只见她直直的看着方淑妃,而方淑妃也毫不畏惧的迎向她,两人的目光聚焦在一起,所以人都有一种感觉驸马爷心里的女人是方淑妃而非方淑妃的大姐姐。
秦之羽也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才越看越觉得不舒服。轻咳几声,想打破这种诡异,心里对罗江沅的怨念更深了几分。搞出这么多事,也不好好待自己的姐姐。
方笙漾其实听到了皇上的轻咳声,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她知道若是失了这个机会可就再没了呢,虽然不能对着罗家造成什么伤害,但能让他们两夫妻膈应上几分也是好事,而皇上也不会对着自己起疑的,如此何乐而不为?旋即,装作无奈的样子,说:“长公主,是不是臣妾大姐姐,您可以自己问问驸马爷、问问罗家。”旋即福身一礼,语气又重上几分,“臣妾万万不敢冤枉驸马爷。”
元玉长公主一时没了话可说。
苏婉瑛瞧了半天这个事,终于忍不住插嘴,“淑妃,你已经是皇家的人,别再提当年的事了。”
方笙漾也知道再提对自己及方家并没有好处,可她就是忍不住,方才元玉长公主这样说,摆明就是对罗江沅心里的女子有所不满,若自己再不为大姐姐及方家说句话,不仅自己看不过去,而且此事一旦传出去方家的女儿又要遭一次清誉的损害。想起此事,语气并没有软下来,“皇后娘娘,此事并不是臣妾所提,但既然提了就该弄个一清二楚,若含糊过去,有朝一日传到外头,方家的女儿还要嫁人吗?当年就是因为罗家的退婚,臣妾的姐姐们遭了多大的罪,只能低嫁,堂堂官家小姐只能嫁给商贾农耕一类的人家,因此方家的女儿再也经不起了。”
顿一顿,“臣妾也不想说别的,只是希望驸马爷不要再毁了方家女儿的名声,也不要说驸马爷心里的女子和方家的女儿长得像,纵然这是事实,但传出去总归有碍名声,如今是说臣妾和驸马爷心里的女子长得像,那要是说臣妾的姐姐们,要叫臣妾的姐姐们如何在夫家过日子?旁人终究不知道这里面的因果。”忍不住添上一句,本不想说的那句,可嘴上却停不下来,“驸马爷尊贵,臣妾的大姐姐只是凡人一个,而且已经病逝了,请驸马爷将姐姐忘了吧。您这样子,会叫大姐姐在天难安的,说到底是我方家配不上罗家。”说到后来,多了一丝嘲讽与冷笑。
得,这下子苏婉瑛也不说了,因为无法反驳,但她的立场也不能赞同,干脆沉默。
柔玉长公主对此事略有耳闻过,因为她的长公主府就建在方家不远处,曾听闻此事,但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方家的人见不得皇家公主嫁得好才私下议论,说到底也不过是种羡慕的意思,当然她也曾听闻过方氏一族的女儿都低嫁,原本只以为是方家自己的缘故,为此还当称笑话一般笑话过方氏一族,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倒了杯琥珀酒,一饮而尽,她酒量不太好,顿时红了脸,旋即轻轻的说:“三皇姐,这事儿吧,恐怕是真的。”见那人有些急,继续说:“其一,方淑妃和方家没有必要冤枉罗家;其二,方淑妃的母家离我的长公主府不远,妹妹我听过这么一个事儿,原以为只是羡慕,并不知道……其三,听闻过方氏一族的女儿是都低嫁的,唯有方淑妃入了宫。因此妹妹认为姐夫心里的人应该是方淑妃的大姐姐。”
罗江沅再忍不住心里的愧疚,说出了当年的事,“是,当年退婚的女子确实是方淑妃娘娘的大姐姐。”顿一顿又说:“当年我和方…是真心喜欢的,所以才定的亲,可先帝对我的父亲略微提了下长公主下嫁之事,因此才退了方家的婚。但并不知道方家会因此……”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名字,但又不好说出来,喉结处动了动,到底还是略了那个名字。当年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轻松了许多,但同时却隐隐难过,什么在牵动着自己。
众人又是一惊,这个除夕夜宴弄得跟看戏似的,一出接着一出,还没停过。
元玉长公主起初还能欺骗自己,现在一切说了出来,也不能自欺欺人,良久,福身一礼,“皇弟弟妹,我身子不舒服,可否容我往侧殿歇一歇?”
秦之羽一口答应,“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直接回公主府歇着吧,守岁也可在公主府里的。”
元玉长公主说了一句告退,直接转身走了。事情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清楚了。罗家为了荣华富贵、锦绣前程,退了方家的婚,迎娶了公主,而驸马的心里一直有着曾被他退婚的女子。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心月见罗江沅无动于衷,又气又急,也不管众人在场,直接脱口而出一句:“驸马爷快去追啊,长公主有了身孕。”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元玉长公主出嫁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因此罗江沅的庶子庶女都已经很多了,而她如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有了身孕?
瞬间静玉长公主想起了她喝了不少酒,气急败坏的说:“那你怎么不说?你这婢子怎么做的?”
心月只好说是长公主不让说,说是今天才让太医请的脉,她想等到明天给驸马爷惊喜的。
罗江沅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告退追了出去。
而睿王也起身说:“三皇姐的性子,只怕有的闹呢,臣弟想去看看,大过年的,若真闹起来也不好。”
谁都知道这位王爷是坐不住了,秦之羽无奈一笑,知道他一向如此,也就答应了。睿王行了告退礼才出去,随后殿里的气氛才好了许多,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那些事,歌舞再起,杯觥交错,一片歌舞升平,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
罗江沅虽追了出去,但元玉长公主显然不想和他说话,丝毫没有理他,两人正对峙的时候,睿王赶到,微微哆嗦,环抱着双臂,“这么冷的天气,你们还有闲情逸致站这儿大眼瞪小眼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元玉长公主对睿王这个弟弟还是不错的,姐弟有些感情,因为睿王小时候很可爱,她总伸手去捏他胖嘟嘟的脸,捏着捏着,两人倒捏出亲情来了。微微白他一眼,“有你这样说姐姐的吗?”
睿王嘿嘿一笑,没有答话。心月小跑出来,元玉长公主在她耳边嘱咐了一句,她照做往正殿跑。
随后姐弟两人往白玉廊那儿走,后头跟着失魂落魄的驸马,一路走着,但元玉长公主并没有往出宫的路子走,另外两人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约莫两个刻钟,苏婉瑛叫住了他们,三人转身见皇后出现在他们面前,后面跟着心月,又见元玉长公主眼里戏谑,两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必然是元玉长公主命心月请了皇后来,不为别的为解睿王相思之愁闷。
而苏婉瑛也明白过来,很生气,不加掩饰的生气,可看见元玉长公主微微泛红的双眼,她也不好说别的,只是僵硬的说了一句:“既然皇妹无事,且身边有驸马和睿王在,本宫也就安心了,先回殿里了。”
转身欲离,元玉长公主连忙出声叫住了她,“皇后娘娘,我…我知道把你请来,确实很不妥,是我的不是。但皇弟他……”
“不若长公主和睿王、驸马,一道去朝凤宫坐坐吧?然后再请个御医为长公主把脉。”立马打断了她的话,幸好这里无人,要是被人听见,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长公主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请了皇后来,结果安排皇后和睿王相见,让睿王尽诉相思之苦?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睿王眼睛一亮,瞬间暗淡,但没有提出异议,另两人也同意了,苏婉瑛让青施去千禧宫禀报,待皇上答应了,才一道去了。
几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走着,谁都没说话,只有罗江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到了朝凤殿,苏婉瑛命如妗和堇素把守朝凤殿,叫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御医来,上了茶和点心,一切吩咐后,直接说:“长公主,请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是皇上的皇后,睿王的嫂子,您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顿一顿,“一旦被人知道,就算没什么也会有了什么,到时候连累的不止我一个,恐怕长公主和罗家也会遭殃的,而且殃及池鱼的人必然很多。”
元玉长公主也知道这点,但看着睿王那样相思之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才这样做的。所以面对苏婉瑛的隐隐斥责,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去拉她的衣袖,说:“好弟妹,别生气了嘛,来都来了,反正皇弟也答应了的。”顿一顿,“而且我想你知道从前的……”
正要说下去,被睿王打断了,“皇姐,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