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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便是登基大典,虽说他们那可怜的皇侄儿是个人尽皆知的“傀儡皇帝”,可陆景策也不能坏了自己的脸面,总要将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
因而这登基大典的许多事,都要由陆景策来亲自过目,这对于沈怜枝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得了的好事——
虽然他们二人都在这座周宫中,可只要陆景策一忙起来,少则一两日,多则小半月,两人都难见上一面。
陆景策倒是希望怜枝时时陪在自己身边,可沈怜枝却是极不乐意的,陆景策命人来接他去太和殿,怜枝回回不是头疼,便是困乏,总之怎么也不乐意过去。
陆景策正忙着,也分不出心神来去治理他,可心里却暗暗记着他这一笔,等陆景策忙完了,怜枝的好日子便算到了头——时常是被弄的第二日头晕目眩,连手臂也酸痛的抬不起来了。
可尽管如此,他也是不乐意叫陆景策如愿,宁肯下回再吃“苦头”,也不要见陆景策。
不过话又说回来,怜枝这些日子是比先前安分了点儿,前些日子三天两头的往外跑,美名其曰是在宫里头待的闷了,想出去走走,可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人尽皆知的。
若非陆景策找人死盯着他,沈怜枝早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身无分文有如无头苍蝇乱撞也不在乎了,总之不要再被紧缠在陆景策身边便好。
只可惜这么久了,怜枝就没有找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没回都是悻悻地被护送回宫来——等再回了椒房殿,看到陆景策那张似笑非笑,隐含得意的脸就来气。
日子久了,他也晓得自己拗不过陆景策,也累了,虽说不至于认命,却也懒得折腾,偶尔怜枝也会绝望地想着,再这样下去,恐怕认命也是迟早的事了。
沈怜枝摇摇头,走下楼阁,朝着太液池走去,他一甩钓竿,盘坐在亭中,怜枝闭上眼睛,挥挥手赶走了陪伴在侧的宫人。
在周宫中陆景策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叫人无时无刻都盯着他,宫墙这样高,还有层层守卫,沈怜枝又不是什么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娇气金贵,哪儿有那个本事避开宫中侍卫,逃出宫去?
想到这儿,怜枝不由有些落寞了。鱼竿还没传来什么动静,他一只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眼皮直打颤。
四处静悄悄的,唯有轻柔的风声,怜枝长久地闭着眼睛坐在那儿打发时间,有如老僧入定,就在他昏昏沉沉,头也往前一载要睡过去时,耳畔忽然传来了扑通一声巨响——
“诶呦!”迸溅的冰冷的水花溅在怜枝面上,与此同时不知打哪儿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高亢的长鸣,那熟悉的鸣叫声让沈怜枝浑身一震,可还不等他细细回想,手中的鱼竿又开始猛烈颤动起来了!
怜枝急急的坐定,手忙脚乱地要收起鱼竿,可出乎意料的,鱼线拉上来的,不是一条大鱼,而是,而是………
是一个人!
第82章下堂夫
浓密的黑□□浮在水上,还有一半儿海草似的缠绕在鱼线上,乌黑的头顶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水波随着动作一圈圈地荡漾开,沈怜枝看不清这水底下究竟有什么。
这种未知的疑惑让他恐惧,更何况是在周宫这样死人尸骨都能堆积成山的地方——
大周建国几百年,不知道有多少六宫嫔御死在着太液池里,这地方看着美轮美奂,底下的阴祟可不少。
怜枝的目光又一寸寸地往水面处挪移,毛发纠结的,那是什么……水鬼?!
沈怜枝被这样的猜想吓得浑身一激灵,他深吸一口气,想将手中鱼竿抛了,可邪门的是,他那双手好似被粘死了在那上头。
有道是好奇心害死猫,怜枝手臂缓缓向后,可愈到后来,他手上需要使的力道却愈轻,因为那鱼钩钩住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开始自己使劲地往上游。
头颅……缓慢的向上,向上,他每移动那么一点,沈怜枝的心也随之吊起,怜枝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忽然扔了鱼竿就要往回跑。
可没跑两步,脚踝被一只湿淋淋的手大力地抓住——
“啊!”那股突生的力道叫怜枝站不稳,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这还不够,沈怜枝还被那只看不见的手往后拖去。
那只手力气真大,不论怜枝如何向前爬都无济于事,此时怜枝已断定是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太液池中遇着了水鬼,今日就要在此丧命了。
怜枝呜呜地喊,“冤有头债有主,我…我应当从没害过你的,你要报仇索命也得看清人啊,我……我是无辜的啊!!”
谁知他这话一说出口,那只手竟然顿了一顿,而后怜枝后脖颈一凉,似乎是一滴水滴在了他的后脖子上,而后耳畔一热,是有人贴着他说话:“你?”
“你可是将我害惨了啊。”
沈怜枝趴在地上的身子一僵,他猛然睁开眼,两条腿不住地发着抖,那几乎令他灵魂震颤的、熟悉的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怜枝的头顶使他被迫转过头来——
极其英俊的,面容有如刀削斧刻一般锋利的面庞,披散在脸侧的浓黑的发竟然将他的脸映衬出几分神秘来,而再向上……
这个人,他有一双绿松石一般深邃的眼睛。
沈怜枝看着他,定定的,十分冷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怜枝再醒来时,自己并非在太液池的凉亭边,而是在椒房殿暖和柔软的床榻上,屋里头站了一大群人,生生的将这还算宽敞的屋子给挤的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