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说:“二十万。”过了一会,颜真卿也算出来道:“二十万。”
张鬼方想了想,跃跃欲试,拍手道:“二十万绰绰有余,能够截住叛军粮草。但要怎么说动他们?”
东风刚想开口,门外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生面孔,二话不说,跪在颜真卿面前。
在平原待了一个月,不说记住数万大军面貌,至少讲得上话的校尉、副尉,他是全都记得的。东风霍然站起来,拔剑问道:“你是谁?”
颜真卿弯下腰,细细一看,叫道:“我记得你!”赶紧将他扶起来。
原来这人是常山郡、颜杲卿手下一个幕僚。颜真卿赶紧叫人添座,一边拉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那幕僚跑得太急,喘气道:“颜大人,我、我来报信。”
颜真卿急得上火,追问道:“什么事情?”
那幕僚说:“洛阳城破了,安禄山派、派了一个人,叫……”说到这里,那幕僚呛了一下,连连咳嗽。
众人听说洛阳当真城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颜真卿赶紧倒了一大碗茶,亲手端着,给那幕僚顺气。幕僚道:“派了一个人来河北。这人名叫段子光,武功特别厉害。”
听说只是派了一个人,颜真卿反而松了口气,说道:“又不是派兵折回来了,急什么。这个人武功厉害,是要来行刺么?”
那幕僚急道:“安禄山砍了东都留守的头,叫段子光装在盒子里,随身带着。每到一个郡,就拿出来给太守看看,再给底下士兵、百姓也看看。段子光轻功特别厉害,我们颜大人派了一千个人截他,还是给他跑掉了。”
他是常山赶来的,所说“我们颜大人”就是颜真卿族兄,常山太守颜杲卿。施怀刚才说错一次话,现在不太敢出声,但又实在好奇得不得了,小声问子车谒:“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子车谒说:“单个脑袋不好看,有的人脑袋在脖子上,有的人脑袋在盒子里,就有意思了。”
安禄山攻下河北,给各郡官员许了不少好处。有的发了金鱼符,有的发了官袍。但若安禄山做不成皇帝,再怎样许加官进爵,也都是空话而已。
大军已经离开河北,颜真卿派人劝一劝这些官员,他们说不定又会倒戈,和先前六郡一样改投平原。
但安禄山杀鸡儆猴,杀了东都留守,叫众官看脑袋,意思是说,但凡有谁想要反抗,下场就和洛阳长官一样。
这样一来,做墙头草的几郡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就算长官有骨气,手底下士兵听说长安沦陷,也未必还有打仗的士气。
若让段子光走遍河北,张鬼方刚才想的计划也就作废了。东风暗道不妙,望向桌边众人。颜真卿和施怀看着桌面,都在思索,张鬼方其实看着他,但两人视线一对,张鬼方便低下头,也看着桌面。
子车谒每次算计的时候,一只手就在轮椅上一敲一敲。指甲碰到木头,发出细细的“哒哒”声。此刻他坐在东风右边,东风一边耳朵静,另一边耳朵全是这“哒哒”敲扶手的声响,焦躁得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