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周炳国也想不出究竟细节是什么。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得让闫磊去医院的男性病科室去问问,既然他有恢复性能力的欲望,没有理由不怀疑他曾经去医院就过诊。”周炳国说。
可信任或不信任往往都是从点点滴滴中建立起来的。这个道理说起来谁都明白,但是真正做起来,有时候并不完全决定于态度。犯罪心理画像是个主观性很强的技术工作,所有的推测——坦率地说——在最后被证实准确与否之前,谁也不可能保证其命中率有多高。况且J市的狼狈之行,加上“李舒然即是刘定伟”的判断错误,这两个“致命伤”还不是点点滴滴的问题,就是换成我,也会对这些建议的重视程度越来越打折扣。
我给闫磊拨打了电话,并按下免提,电话背景的杂音喧嚣得很。“待会打给你,我在外面抓人。”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闫磊刑警的作风,让这次拒绝显得干脆、生硬。我的嘴刚张到一半,望着“嘟嘟”作响的手机,甚至还没来得及介绍完我自己,就被撂了电话。这种“热脸孔贴冷屁股”的尴尬,着实让人难堪。
“他们真是忙!”周炳国没话找话说着。
“是啊是啊!”我赶忙说。当头一盆冷水,反而让我们突然冷静下来,也不像先前那样兴奋了。我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盯着。”我说话的口气尽量让这个理由显得合理。
他看看我,意思是说,我们在这瞎起劲是没有用的,那边的警察压根儿没把我们当回事儿。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好吧。”
我把周炳国送下楼,马路上的车多了起来,临近上班时刻,我站在路边让周炳国坐在门卫室里,拦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空车滑到我的面前。我再把周炳国送上车,然后付了车钱,看着出租车拐出我的视线。送走周炳国之后,我每过五分钟就会下意识瞅一眼手机,看有没有错过的电话,闫磊一直没回过来。
最近我在出售房子,一套老式公房里的两室一厅,结婚用的。但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不仅没结成婚,而且在那屋子里我很难有踏实的睡眠。这也是我为什么宁愿花钱住在宾馆也不回家的原因。
我在网监支队时那个同事小金子,他同学看中了我这房子,小金子的同学被公司委派去日本做个三个月的项目,出国之前,一再嘱咐回国之后立马交钱办手续。都是熟人,我自然不能爽约。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东一枪西一枪地打着“野宿”,在父母和朋友家来回游窜。我单身而且做着警察,这是允许我“野”在外面绝佳的掩护,即不用报告行程,也不会受到指责,任何人询问起来我只要说“在工作”就能打发。
唯一需要考验的倒是我自己,屈指算来,林慕离开我已经446天了。这其中的感觉,就像脚底下的一个蚊子包,不挠痒,挠它更痒。好在我身边并没有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朋友。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仿佛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任由我的伤口自动结茧剥落,然后再长出新鲜的皮肉。
趁着这段时间空,我提前把房屋买卖需要办的手续全都办齐全了,省得要用的时候抓瞎。另一方面,也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等待闫磊的消息是漫长的。我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把我们的推理,发了过去,措辞谦逊,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证实。口气一旦好了,闫磊也客气起来,回了“会尽量办案”之类的话。但此后数天,一直没有消息。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心去查,也不好过多逼问,只能坐等消息,偶尔上上网,看看那边案子的进展。
意想不到的是,关于案子进展的报道,并不是循序渐进进行的,某天突然呈井喷态势,而且还不是案子有了眉目,恰恰相反,我们在林子里被李舒然耍得团团转的细节被公布到了网上,而且还都是一些官方媒体的报道。除此之外,我们去往J市的目的也有所谈及,于是差不多已经淡出人们视野的当年的那起大悬案,再次曝光。
这显然不合常理,当年的凶手如果还留在J市,一定能够得知我们重新调查他的信息,这只有让他藏匿得更深。
我想起来张凡双有个同学在新报工作,会不会是她无意中透露了消息?后来证明是我想多了。是J市那边自己出了问题。想想也是,如此详细的报道,没有相关部门肯定,单凭一个地方报刊的主编,万万是做不了主擅自发的。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概括起来,J市的警方起初想尝试利用媒体的力量,来协助侦破此案,但没有做好规划,这一松口,到了基层就被民警认为可以向公众宣布一些细节。事情总是一步步变糟的,由于没有统一口径,加之记者编辑总有这样那样的门道,或公或私套着知情者嘴里的话,于是事态就越演越糟,简直可以用失控来形容这次媒体事故。
闫磊一定处于风口浪尖中,我中间忍不住和他通过几次电话,自然没什么消息。按他的说法,查过了,但是没什么收获,言外之意我们的判断并不正确。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敷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仍然并不希望我们介入。
我等着有更好的消息传来,但都落空,每天百无聊赖的过着。期间却发生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中午我到单位门口的超市买面包,在冷柜的前面拿着我想要的物品,就是那个声音让我心绪澎湃。
“能不能给我换五个硬币?”
没错,这是个女声,却是和林慕的声音如此相似。我竖着耳朵仔细分辨。
“麻烦了!”她又说道。
我立即从一排货架中快步跑了出来。
一个女孩,身材、身高、还有背影我是如此的熟悉,她穿着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梳了个马尾辫,没有染色,头顶有个淡灰色的小发卡,这身打扮,竟然和林慕生前的习惯一模一样。我愣在那里,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等我缓过神来,追出门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消失无影了。
“喂——”售货员狐疑看着拿着未付账却站在店门口的我。
“对不起。”我失望的回到柜台前。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一定是的。”我对自己说。“林慕已经死了,她们只是有点像而已。”我安慰着自己。
不曾想,就是这个瞬间消失、酷似林慕的女孩,影响了后事的进展,只不过当时我一无所知。
这样平淡无奇的又过了许久,当我已经渐渐恢复正常的时候,事情却突如其来。我回到本市的半年之后,接到了闫磊的电话。
闫磊在电话里说,“上面希望你们能够来一趟。”
半年来我一直在琢磨着李舒然的动机和身份,巴不得能够再次和他对峙一回。所以接到闫磊电话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兴奋,心想这回可不能再让那孙子从容地从我手里跑掉。
可当我听完电话,居然是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不是李舒然,反倒是当年的大悬案凶手再次露出了踪迹。
我和周炳国、张凡双赶上了最后一班飞机飞往省城,以求最快的速度抵达J市。时隔半年,当我们再次回到J市,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