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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后,火吻如约将他放了出来,他重新回来担任谢城主的助理。
虽然被蒙在鼓里让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恼火,但总的来说,他很感激谢铭瑄,他从没想过,城主会为了他们兄妹,做到这一步。在政变前,他没少说城主的坏话,因此常常感到懊悔和自责,但谢城主一次都没有怪过他,只让他不要介怀,像从前一样便好。
他心中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回报的,只能报以忠诚,所以他主动提出回来任职。
生活和从前一样,陪着城主开会,为她处理日常琐事,但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不同,谢城主依然亲切和善,没有架子,但他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当然,不止是他有这样的感受。
就像今天,明明只是一场政府内部不到十个人的小会,但在场众人都坐得笔直,有种战战兢兢的紧张感。
谢城主倒是很松弛,她穿着件不起眼的黑色大衣,脸上戴着张金色的面具,将上半张脸整个遮了起来,看不出情绪——两个多月前,她的丈夫用风刃打伤了她的脸,她没有及时医治,所以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疤。
也许是觉得毁容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卞院长郑重地拿了几套去除疤痕的治疗方案给谢铭瑄,但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她不是一个多么重视自己容貌的人,这道疤痕,对她而言,反倒像一个纪念,留着挺好的。
冯叔劝她,说面门上一道疤痕,终究不雅观,能祛还是祛了吧,又不是多费劲的事情。她想了想,戴上了自己当初夜探醉梦酒吧时用的黄金面具。
“这样就看不到了,”她说,“还可以增加一些神秘感。”
神秘感是个好东西,它能带来距离和威严,冯平一直觉得她对外的形象太过亲民,即使当了城主也依旧我行我素,成日里尽穿些冲锋衣之类的休闲服,瞧着像个以冒险为生的赏金猎人,如今能做出一些改变也是好事,最终便由着她去了。
冯平拿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您看看这个。”
“怎么东西?”谢铭瑄拿起来一看,冷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塞北王……告天下书?这算什么?称王通知书?元贵那老小子怎么越来越中二了?”
“城主觉得很好笑吗?”冯平挑眉,“我倒是觉得,元贵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而且这会是一种未来的趋势,每座生存基地的主人都会这么做的。”
“什么趋势?”
“建立国家,称王称帝。”
谢铭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是认真的?”
“没错,”冯平沉声道,“城主站在金城之巅,自然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因为您还抱着文明世界的那一套逻辑,但事实上,这是当下底层人民的精神需求,元贵称王,不过是满足了这种需求。而且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伴随着与金城频繁的商贸往来,塞北的人口流失严重,但他正式称王后,立刻便遏制住了人口流失的现象,居住在北都的游商们纷纷回到塞北,朝拜他们的王者。”
谢铭瑄失笑道:“这为什么是底层人的精神需求?底层人真正的需求是吃饱穿暖,上面的人愿意当城主也罢,愿意称王称帝也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对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影响?”
“不,比起吃饱穿暖,有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什么?”
“希望。”
“哦?”谢铭瑄挑眉道,“我坐在城主这个位置上,难道没有给底层人希望吗?”
“您建立廉租房,发展教育,扩张领土,当然给了底层人很多东西,但这是生活,不是希望。”
“那您觉得什么是希望?”
“希望是一种精神寄托。”冯平看着她,目光灼灼,“灾变过去短短两年,金城已经发生过两场政变,无数次暴动。权力频繁更叠,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且迷茫的,今天你是城主,是肉体凡胎,他们便不敢信你,只觉得不知何时,你会像前人一般被武装势力推翻,从此身死道消,所有的承诺和政策,都化为泡影。但如果你是帝王,是神祇,人们就愿意将精神寄托在你身上,相信你能千秋万代。”
话说到此处,谢铭瑄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了,他就是要她学塞北王那一套,但她奉行平等自由,相信民主和法治,一时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提议,喃喃道:“谁不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有人千秋万代。”
“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给他们一颗希望的种子。”冯平顿了顿道,“就像历史上,每逢乱世,必然有宗教主义大行其道,因为身处战乱的人民,真正需要的无非是一份心灵的寄托。”
无论能不能与她达成共识,冯平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谢铭瑄目光幽幽,若有所思道:“我想想吧。”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城主府,于浩将人一一送走后,进来告诉她,邓喻英已经在偏厅等很久了。
政变之后,她就把邓姐放出来了,恢复了鹤归楼的正常经营,她来找过她很多次,但她一直没腾出时间见她,估计她心里正惴惴不安呢。
想到此处,谢铭瑄点了点头:“带她进来吧。”
上次见到邓姐,还是在金城监狱之中,那时她一心求死,二人不欢而散。谢铭瑄毕竟也是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邓姐的背刺行为,她都很恼火,可如今时过境迁,看着她从大门中走进来,内心竟无比平静,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城主,”邓姐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终于肯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