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寿康殿内,看似如往日一般宁静,宁静又带着几分诡异与不安。
殿中央跪着柳才人柳令姜,她微微抬头,说着一字一句,让整个殿充斥着凝重的气息,所有宫人恨不得当自己是空气,听得如此宫廷秘辛实乃心中惶恐,而主位上的慈裕太后端坐着,面无表情,其内心无人探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柳令姜已说完,殿里瞬间变得沉寂,如死水一般。好半晌,慈裕太后才回过神来,柳令姜说的话倒让她想起从前的某件事,仿佛她只要看到柳令姜这个人,她就会想起先朝的事,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这个缘故。只瞧了柳令姜一眼,从那眼神里看出柳令姜说的应当是真的,那一双明艳的眸子里盈满真诚,盈满不甘,更多的是阴险与杀意。慈裕太后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对眼前之人已有了些了解,如此的柳令姜反倒不足为奇。只是偶尔想起这个柳令姜的时候,总有过几丝鄙夷,与不屑。
她清澈的眸子里笑意渐淡,慢慢消失不见,垂首抚着腕上翡翠镯子,那镯子绿得通透,绿得清澈,仿佛能滴出水来,旋即开口,“柳才人既已知道此事,又为何告诉哀家?”顿一顿又道:“莫非你以为这是喜事?”
柳令姜身子一顿,对她的话茫然无措,轻轻的说:“嫔妾以为…以为…”
“以为哀家会高兴?”慈裕太后呵笑如兰,这些年她保养得当,脸上的褶子很淡很淡,瞬而成了冷笑,“不过是苏容华要对付皇后罢了,这有何可喜的?后宫的争斗本就无日无之,谁对付谁,哀家可没兴趣知道,也高兴不了。柳才人这样兴致勃勃的来禀报哀家,殊不知旁人很可能也正在想法子对付你。”顿时镯子一褪,碎成两段,响声衬着死寂的殿更响了几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花在皇帝身上,去努力讨好他,你以为打败了苏容华和皇后,就能成一国之母了吗?暂且不说别的,就是其他都很好,那也得看皇帝的心意。皇帝说你好才是真的好,皇帝说你不好那再好也没用。若你一直如现在这般不得宠,就是后宫里只剩下你一个妃嫔了,你也成不了皇后。”
柳令姜微微颔首,行了大礼,“多谢太后娘娘提点。”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别再多管了,就算你能除去苏容华和皇后,到头来也只给她人做嫁衣。记住,想要在宫里过得久、过得好,得看皇帝的心思。用尽手段,有时候未必会得到你想要的。”随后慈裕太后懒得再和她说,直接挥挥手,让她退下。
柳令姜豁然开朗,眉宇间皆是喜色,行了告退礼退下。
慈裕太后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慢悠悠的骂了句,“愚不可及。”
整个寿康宫在关嬷嬷超高的手段下如铁桶一般严实,都是她们主仆信得过的宫人可以在殿里伺候,因此刚才的话被听了也没什么关系。
关嬷嬷扫视周围一众宫人后,看向慈裕太后,微微侧目,“太后娘娘,您看此事……寿康宫要不要插手?”
慈裕太后深思熟虑以后,懒懒的摆手,“不能插手,虽然哀家不喜欢皇后,但皇帝子嗣本就不多,”顿一顿,“且看皇后自己运气罢。倒是那个苏氏……你怎么看?”想起苏婉韵,眼里竟迅速地闪过一丝杀意。
关嬷嬷明白她口中的苏氏指的是苏容华,心下一怔,她不喜欢苏容华已久,免不了踩上几脚,“太后娘娘,苏容华做此事竟不让您知道,单独行动,依奴婢看,此人比柳才人还要危险,而且忍功也不好。”
“是啊,皇后复宠没多久,她就忍不住了,哀家竟不知道她从前七年是怎么忍过来的。”慈裕太后又想起一事,“柳才人比她好掌控多了,柳才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做皇后。这皇后也得太后支持啊,所以至少现在她不会也不敢脱离哀家的控制,而且家世背景比不得苏氏,论得宠尚不如杨顺仪,所以她想要登上皇后宝座,可不光只有手段就足够了,太后的支持可是一大助力。而那苏氏,她的目的连哀家都猜不透,但哀家可以确定一点,她不会将皇后太子拉下马,她要的是皇帝的宠和爱,并不要那权势,可也不想想旁人能不能让她如意?权势是苏家的女儿,宠爱还是苏家的女儿,呵,想的倒挺美的,只是她的如意算盘终归是打错了啊。现下皇后得宠,也是苏家的女儿,可她偏偏又不甘心,非要针对皇后,也不怕旁人插上一脚,甚至来个一箭双雕。”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关嬷嬷听着慈裕太后絮叨了许久,却没听懂她的意思。
慈裕太后淡淡的说:“传令整个寿康宫,渐渐远离那个苏氏,也不要和朝凤宫有牵连。哀家不愿插手这种事,静静的看着就好。”
“是。”
又过了些日子,到了五月末六月初,天气渐渐炎热,皇兴城上空弥漫着一股燥热与不安。
苏婉瑛素来怕热,这些日子一直躲在朝凤宫里,甚少出门,也愈发懒怠。而方笙漾却看不过如此懒怠的苏婉瑛,一开始劝说她出门走动,实在耐不过她,就在一日相邀她,地点在凉意习习的绿竹林,夏日的好去处。
盛情难却,苏婉瑛见方笙漾已安排妥当,深知推脱不掉,只得应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