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卿生翻看她作品的评论区。
作者的独家粉:我现在又在那片星空下。
XX: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XX:今天又没有更新星空。
作者的独家粉:稿子画出来了,过几天你们就能看见。
XX:我听见了有瓜长出的声音。
作者的独家粉:你们猜得都没错,我是能看见画稿的人。
卿生看着另一盏灯下,拿着手机打字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莫勿,她就忽然想起了冉秋鸿那篇关于涔沂山的日志,她说风经湖池吹来,其实像某种呜咽,因为站得远,她并没听见说话声,只知道某些文字确实就像有了出处,牧草似将那些文字吟唱,以风声呜咽为曲,一片天地山水就摧断了肝肠。
卿生不知道为什么那篇日志如此的感伤。
她眼睛里现在所见的,这片星空,湖光山色,夜晚的绿洲上露营人点亮的灯盏,澄静美好得让人身心安宁,她听不见风声呜咽,只听闻了牧草的低语,它们仿佛不知数千年、上万年、百万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它们并不为世人的悲欢离合打动,它们也许见证了,这里曾经建过一座壮丽的宫苑,慢慢的随着一段历史的终结坍塌了,腐朽了,但于它们而言,也无非只是归于最初的宁静而已。
不管辉煌,还是沉寂,山仍是山,水还是水,哪怕没有太多的人知道它们了,可它们却持续着美丽雍容。
看进冉秋鸿的眼里时,为什么那样的不同了呢?
卿生觉得自己的心情是愉快的,欢喜的,满足的。
她将手里的工具放下,抱着膝盖望着如沉睡的湖泊发了会儿呆,连莫勿什么时候走过来她都没发觉,突然醒悟的时候,就撞见了莫勿的眼睛,与星空和灯火相背,仿佛尤其幽遂,他的手肘几乎就要触到她的手肘了,卿生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炙意,烫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慌。
可是她的眼睛却躲不开了,因为脑里像被抽了真空,什么想法都变得迟钝了。
莫勿的眼睛更凑近了点,睫毛眨了眨,突然从一片幽遂里涌现了笑意,他伸手揉卿生的头发,手一下子没舍得离开。
“从你的眼睛里看,我还蛮帅的。”
耳朵里像能听清他手腕的脉博,耳朵也被烫了一下。
这是他们留在涔沂山的最后一晚。
旅程结束了,关系似变又似未变,卿生知道是她还没决定好进退,但那个理由竟也渐渐的模糊了,有天晚上,她打开一直锁着的抽屉,翻开旧日记,她其实从不读自己点滴的心事,甚至没想过让它们再见天日,但她这天却开始温习,从扉页上速描出的少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
像是要从那些文字里,去找“越界”的理由。
日记本里的心事简单而直白,因为从来没想过要袒露,都是不加掩饰的抒发,而所有的文字,都在高三时的夏天戛然而止了。
那是卿生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危险。
也很清楚的,她从那时起就放弃了,彻底的退缩了,在自己的界限里规行矩步,所以她现在仍然不知道她是否还有能力去爱。
卿生闲着的时候,脑子里像过着一长卷的胶片,这卷胶片里有被爱情遗弃只能依靠酒精麻醉自己的妈妈,她是无望而痛苦的;有因为爱情变得残忍的赵江玫,她是狰狞的;有因爱生恨以致丧失人性的简北城,他是疯狂恶毒的;唯有从杜兰芝和柏淮桑的爱情里,卿生才能窥见美好。
付出代价后的并不完满的一种美好。
但杜兰芝是多勇敢和理智的人啊,她能毫无保留的去爱,并能接受和爱人在生活里错失,她没有因为妒嫉变得狰狞,这样的爱情,才不会摧生出仇恨的毒芽,才能吐露芳香,惊心动魄的绽放。
而我呢?我也能做到吗?
卿生合上旧日记,依旧把它锁在了抽屉里。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