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这些年班长你成家了吗?
嫂子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能不能寄我一张你俩的结婚相,让我祝福你们,夫妻恩爱久长……
尽管我唱得上句不接下句,十句倒有九句不在调上,可黑子却听得入神,还低声合唱。
唱着唱着,他缓缓闭上了眼,脸上还带着微笑,眼角却悄然滑下了泪珠。
歌声未歇,他已寂然无声。
我却泣不成声!
虽然自始至终我未曾问过他为何救我,他也不曾提过任何遗愿,但这一刻,我懂了。
我轻轻翻开他的作战服,贴着心口的里兜中,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中,四个年轻的战士并肩跨立站在松林边,笑得都很灿烂,其中一个帽子都带歪了的,正是黑子,照片下边有一行字:二零一五,延边留念。
我仔细将它收进口袋,将黑子的衣扣逐一系好,领口扣紧,然后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你干啥,快放下,你现在不能使劲!”
方晴焦急的拦住我。
我没应声,看向了方文斌:“方叔,晴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你尽管说!”
“就说我这个兄弟,跟咱们是偶遇,为了救咱们,才牺牲的?”
方文斌郑重的点头:“这是事实,对吧小晴?”
“对,弟弟你舍身救人力抗暴徒,这小兄弟见义勇为,不幸牺牲,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闻言默默看了一眼黑子,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满足而轻松。
尽管他只字未提,但从他跳起来挡住女接待那一刀时,我就明白了,这就是他的遗愿!
他那一纵身,或许不止是为了救我,也是为了找回曾经的自己。
我忍着伤口崩裂的剧痛,抱着他转过了身。
方晴急问:“你要去哪?”
我依旧没应声,眼见剩下的那几个凶徒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我心里一松,脑子里仅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再让黑子与这些凶徒的尸体躺在一起,他们不配。
可这次,我高估了自己。
尽管我能忍住疼,却控制不了大量失血后的眩晕,仅仅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听到了许多声音,有一排长、三排长、指导员……
耳边又响起了枪炮声、敌人的惨叫声,尤其是那血腥的味道,真真切切的飘过鼻端,让我浑身紧绷,血管里的血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我真的分不清自己是昏死了还是又活过来了,只有在一线的硝烟中,我才是真正的活着。
从队伍退下来这么久,虽然也经历了很多事,可往事不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冲淡,反而变得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那一张张远去的面孔,我都不由自主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如今,这些面孔中又多了个黑子。
尽管我们是敌非友,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我们血管里流的是相同的血,这一点是无论怎样也否认不了的。他或许走差了路,但骨子里的血性却并没有被抹去,他临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身上又焕发出了战士应有的光芒。
说实话,我甚至有点羡慕他。
毕竟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兄弟们了,而我,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也许现在,活着的只是我的皮囊,为的就是等着寿尽的哪一天,与我的兄弟们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