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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医院回来的那天,道具组里没活干,他就支了张小桌子在帐篷里继续写作业。
结果半页单词还没抄完,就被组里几个同样无聊的男生团团围住——
麦礼文这种有名大导演的组,向来人员庞杂,等级关系严明。
他们这些小工级别的场务,平常就是和群演们打打交道,那些星光熠熠的男女主角们,别说能说上话,远远见上一面都是偶然。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幸运儿本人,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猎奇又揶揄,觉得凌野年纪轻轻,自己大几岁就高人一等,问的问题也越来越不着调。
从是不是真做了人工呼吸,一直问到大明星亲起来是什么感觉,在水底下有没有趁机偷摸两把,温晚凝身上软不软,香不香……
凌野听不见。
但身边挤来的面庞红亮兴奋。
无人在意她是从怎样危险的境遇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满脸写满了对事故女主角的窥探与想象,神色狂热。
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耻意纠缠着,如巨浪涌向大脑,他脸红了又白,连攥起的指节都在隐隐作痛。
只因为不想给温晚凝添麻烦,拼命忍了又忍,才把那股失控边缘的暴力冲动压下去,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凌野当时在剧组的形象就这样。
纯纯基因彩票的一张县城白月光男高脸,骨子里又闷又拽,问名字都不回答,谁都不爱搭理。
一群人从他嘴里撬不来想听的下三路八卦,自讨没趣走了。
谁都觉得他是假正经,可只有凌野自己才知道。
在这之后的几个晚上,他居然真的开始失眠。
越觉得他们狂妄不知廉耻,越在潜意识深处恐惧自己也是同样的人,时间久了,竟然真的开始在梦里梦见那一片湖。
只不过,这次不是冷的。
冬雪消融,春山回暖。
湖水是柔滑的绿,拥在他脖颈上的手是温软的白鱼,连那些慌乱间拂过他脸颊的长发都变了味,变成了一种水草般滑腻而潮润的抚触。
凌野烦躁而懊恼。
因为自己无法自控地梦见她,因为月亮偶尔分给他一丝光亮,就开始妄想一个此生都永远无法接近的人。
他甚至没办法坦然接受对方送给他的那双鞋。
那阵突然涌起的绝望和自卑足以将他淹没,他完全不敢去回忆,温晚凝在把那双鞋子递过来时,无意间擦过他手背的温暖指腹。
光是控制住在她面前的平静,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怎么可能再有别的理智,去将自己唤醒:
那怎么可能算是个吻。
当然不算。
可远远望着她久了,他有时竟也会生出几分妄念——
想靠他身上那种亡命徒的天分赌一把,想离开这里,想去离她更近的地方。
再做一次这个梦。